第62頁
但是齊鉞卻在隗都趕往北境的路上,不藥而愈。
林詩懿唯一能捕捉到的點, 便是齊鉞甚愛飲茶。雖然亦有可能是為了清除布吉娜的餘毒,但她現下能為斯木里想到的招數的確是不多了。
若從丹城太守府邸的破敗和目下這間主廂房的陳設觀之, 斯木里平日裡並非一個極盡奢華之人, 但他卻連茶盞都堅持要用銀制的,當然也包括了他一應的飲食器具。
林詩懿幾乎可以斷定,斯木里深知銀器可以探毒。
她聽得出斯木里言語裡的試探,卻實是想不出這般謹慎之人是在何處沾染上如此奇毒。
斯木里也回了一個笑, 他起身朝林詩懿走去,身高和體型帶來的巨大的壓迫感隨之襲來。
「那你們隗明的女人都像你這樣聰明嗎?」
斯木里微微抬手,林詩懿便不動聲色地後撤一步,躲開了對方觸手可及的範圍。
「那我或許會考慮帶一位回去我的帳子裡。」斯木里將自己微微抬起的手背到背後,「甚至做我的大閼氏也可以。」
「要知道——」斯木里也撤開一步,將兩人的距離還原到一個客氣的範圍里,「在草原,我們並不介意娶進門的女子之前是不是嫁過人。」
林詩懿頷首行了個禮,「那便不知道哪位隗明女子有福氣,能入主大人在草原的金帳了。」
斯木里聞言朗聲一笑,他覺得林詩懿這話說得太妙了。
金帳,是北夷首領居住的大帳,帳頂的毛氈上刷著一層特殊的漆料,在陽光下泛著金光。
便是這一層神奇的金光,夏日裡可以反射刺目的艷陽,冬日裡又可以蓋住帳內的溫度;那是一種極難得又金貴的東西,只供給首領使用。
是以金帳,便是北夷首領的象徵。
林詩懿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抬舉了斯木里是未來北夷的王,卻也不忘記自己的身份,告訴斯木里——
金帳永遠只會出現在草原上。
北夷的鐵蹄,不會第二次踏碎隗明的河山。
他說要娶一名聰明的隗明女人做大閼氏或許只是一句試探性的戲言,但現在他的確覺得眼前的大夫越來越有意思了。
斯木里的沉思被林詩懿的聲音打斷,「今日還有一件事想求大人。」
斯木里頷首,「秦大夫但說無妨。」
「北境酷暑難消,裴朔他身子不好,又剛歷了一場大病,只怕是要熬出新的毛病——」林詩懿微微福了福身,「做大夫的也沒有旁的心思,不過想看著自己的病人好罷了,便想找大人討些消暑的東西。」
「裴朔能作秦大夫的病人當真是好福氣,只是……」斯木里重新坐回案邊端起銀盞,「太守府里的冰窖早就廢棄了。」
「那東西太寒涼,裴朔的身子受不起。」林詩懿搖了搖頭,「只想替他向大人討兩碗清涼的井水。」
「此事倒不難。」斯木里頷首,「我命人每日給他送到馬棚去。」
裴朔脾虛胃弱,前幾日不耐酷暑,每日莫說是湯藥,就連吃進的飯食都要嘔掉大半,林詩懿為著這事忙活了好幾天,終於在近幾日斯木里送來的清涼井水裡有了緩解。
斯木里出手也算「闊綽」,每日送來的井水都有富餘,林詩懿便吩咐著裴朗,裴朔一應的飲食起居都用這井水料理。
忙完了之前叫裴朗去打聽消息的事,再料理好了裴朗的身體,林詩懿才總算得空好好地歇上一歇。
破房子裡那張草蓆已經被裴朗不知從哪裡找來的木板床代替,墊上厚厚的茅草,總比之前好了不少,林詩懿和衣而臥,甚是疲累卻依舊輾轉反側。
終是想不通那奇毒的秘密。
解毒之法向來只能向毒本身去尋,可莫論前世已經無從再探的林懷濟,和遠在隗都染毒根本摸不到頭緒的齊鉞;就算是近在眼前的斯木里,她也根本無從查起。
突然,窗外掠過一道人影,林詩懿警醒地從床上翻身坐起。
她小心翼翼地朝門邊走去,借著晦暗的月色仔細地打量著門栓到底有沒有插緊。
正在她全神貫注盯著門口的時候,黑影一個鷂子翻身已經從窗口竄進了屋裡!
林詩懿甚至來不及回身看清來人,就被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背後鉗住了雙手,捂住了口鼻。
電光火石的慌亂間,林詩懿只能感覺到對方似乎客氣地與自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自己雖是受制於人,但對方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似乎有意不傷著自己。
就從剛才那匆匆一撇的黑影的體型和敏捷的身形判斷,林詩懿覺得來人不像是北夷人。
況且北夷人也不需要在自己的地盤上行蹤鬼祟。
正當她要進一步分析來人的身份時,卻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別出聲,我不傷你。」
是荊望。
林詩懿聞聲開始費勁的發出斷續的聲音,荊望是出了名的耳聰目明,立刻就得了信——
「夫人?」他鬆開林詩懿,吃驚道:「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付媽媽說得果然沒錯。」林詩懿揉了揉被荊望捏過的腕子,壓低聲音憤憤道:「你們侯府的人都好沒規矩!」
荊望還記著之前跟林詩懿頂撞的事兒,現下便更覺理虧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一邊嘴上連連地賠著不是,一邊窘促的伸手抓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