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
這天兒,更熱了。
是時候回隗都了。
林詩懿看著秦韞謙略顯侷促的表情,心中自明想要的目的已經達到,她帶著秦韞謙步下台階,話鋒一轉,淺淺道:「表哥這麼早來尋我,可是有要事?」
「昨夜……」
想起昨夜堂前種種和今早林詩懿態度的明顯轉變,秦韞謙心有餘悸地斟酌著字句。
「我擔心你,便想著一早去你房中看看,不想走到你門前,看到那房門都未拴,大抵是被風吹開了條寬縫。見你人不在,我便憂心定北候是否有恙,更是憂心你在那邊別吃了什麼虧,便急著趕去查看……倒是失了禮數,教表妹看笑話了。」
自己有意的敲打被對方以一句「笑話」輕輕帶過,林詩懿淺淺一笑,從善如流地化解了二人間的尷尬,「表哥多慮了,齊鉞現在廢人一個,他的命都握在我手裡,何能給我吃什麼虧。再者說,我與他現下到底還是夫妻,二人共處一室,也不算是敗壞了名節。」
「是,是。」秦韞謙連連點頭,「是韞謙思慮不周了。」
「表哥做事向來周全,父親也是看重你這一點,時常教我多向你學學。」林詩懿回頭打量著秦韞謙,目光狡黠,「只怕表哥是有話還沒說完罷了。」
「表妹慧眼如炬,韞謙嘆服。」秦韞謙拱手作揖,「昨夜韞謙回房後,收到了隗都傳來的書信,聖上憂心定北候傷情,只恨不能親往北境探病,所以著韞謙多多留意,替他老人家聊表關心。」
「這仗總算是打完了,草原內亂已起,巧那接連痛失愛子兩名,都是北夷驍勇善戰的猛將,草原上的金帳只怕是這幾十年內都再難翻身。所以——」林詩懿望著初升的紅日,面似蒙雪,語似含霜,「聖上這是急著傳齊鉞回隗都了吧?」
「這……自然是也有的。」秦韞謙踟躕道:「定北候一戰封疆,澤被北境,聖上已經著手與眾大臣商議後續的封賞事宜;只待定北候凱旋,表妹只怕就要坐上本朝第一位異姓王王妃的位子了。」
「表哥不必拐彎抹角地提醒我,我說過會與齊鉞和離,就算是為了相府——」林詩懿回頭盯著秦韞謙,「我也不會忘。」
屏風之內,燭火明滅,齊鉞昏睡了一整天才終於安靜下來,停止了口中胡亂的囈語。
「什麼?」荊望氣得想拍桌子,可看了眼榻間好不容易熟睡的齊鉞,一巴掌終是只能趴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輕聲些!」衛達急忙去捂荊望的嘴,「還想把將軍吵醒是怎麼的!止疼藥都沒用了,將軍好不容易睡熟……」
「可是……」
荊望心裡委屈,替齊鉞,也替齊家逝去的英烈。
齊家滿門忠烈盡數歿在了這片茫茫的草原之上,剩下一個半條命的獨苗,氣兒還沒喘勻乎,就又要被隗都算計上了。
「不回去!」荊望難過地抽了抽鼻子,「跟隗都的大老爺說,咱們再也不回去了!死也死在著草原上,就是見著了老候爺,他也挑不出小侯爺半點錯處來!」
「擁兵自重,奉召不歸,荊望——」林詩懿坐在案邊幽幽地開口,「你這是要替你家侯爺反了?」
「夫人,荊望不是那個意思,他這個人您是知道的,心直口快罷了。」衛達急急地解釋道:「現下將軍這個狀況,我們又都對朝中局勢不甚了解,還是要仰仗您救救侯爺。」
「那你們早些打點行裝,給你家將軍備下一輛舒服些的馬車。」林詩懿沉聲道:「準備回隗都罷。」
「夫人!」想起齊鉞在隗都時滿身滲血的奇症,再想到除夕夜來路不明的蒼鷹彎刀客,荊望急得繞著小案直打轉,「您就是不救侯爺也不能趁著他不清醒推他進火坑啊!」
「荊望。」衛達的聲音也不自主地顫抖,但還維持住了最後的分寸,他拉住身旁上躥下跳的荊望,沉聲道:「聽夫人把話說完。」
「齊鉞這兩日燒退,人就會清醒,沒人能不明不白地抬了他回隗都。」
林詩懿沉靜地抿了一口桌上的清茶。
「裴城萬人坑的五萬白骨,齊重北和齊家滿門死後的聲名,你們以為齊鉞他真的能放下嗎?他若是醒了,便沒有人能攔得住他回隗都的路。」
作者有話要說:有事耽擱了,完了一小時,抱歉抱歉!
剩下的謎題會在隗都盡數揭開,我們沖!
晨雞初叫,昏鴉爭噪。那個不去紅塵鬧?出自《中呂·山坡羊》【作者】陳草庵·元
第64章 多行不義必自斃
於醫道一脈, 林詩懿今生還未失手過,果如她所言, 齊鉞在三天後的早晨醒來。
「荊望。」他虛弱地睜眼,看見靠在桌案邊小憩的荊望, 眸底滑過一絲低落。
「侯爺!」大喜過望的荊望卻注意不到這些, 「您醒了!」
「嗯。」齊鉞無力的耷拉下眼皮,「我睡多久了?」
荊望誇張地比著手勢走到榻邊, 「四天了!」
「一直是……」齊鉞頓了頓,「只有你在這兒嗎?」
「侯爺還要找誰啊?衛達嗎?」荊望不解地撓了撓頭, 「我去給您叫來啊。」
齊鉞失望地背過臉去, 「不用了。」
他問不出口——
夫人呢?
去哪了?
她好不好?
有沒有來看過我?
有沒有一點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