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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二人都是聰明人,話說到這個份上,誰也不想把誰揭穿,都默契地揣著明白裝糊塗。
「表妹的腳還能走路嗎?」秦韞謙蹲身看了看林詩懿的腳踝,「要不要韞謙著人穿轎送表妹回府。」
「還能走,表哥不必大費周章了,再吵醒了爹爹更是麻煩。」林詩懿說著活動了兩下腳,作勢要往山下去,「表哥還有事兒?不一起走嗎?」
「自然是要一起的。」秦韞謙斜眼朝一旁的壯漢打了個眼色,立馬躬身跟上林詩懿的步子。
山腳下不遠處便停著馬車,林詩懿回程的速度要比來前兒快了許多。
她不知道齊鉞一行是騎馬還是步行出城,甚至不知道荊望是跟著她上了山才遇上的齊鉞;若他們一行是步行,功夫再好能難敵駿馬四蹄,更何況齊鉞還帶著傷。
若是步行,她走後秦韞謙的人完全還有機會再找回去,林詩懿放心不下,總想著還得找法子將秦韞謙離開的時間再拖上一拖。
相國府自然在這隗都城內一等一的好地段,緊挨著皇城根腳下,而秦韞謙的小院則要遠上許多。
他們入了城,往相國府的方向去,剛巧先經過秦韞謙的小院。
「聽說表哥有眼光,府上收集的書畫都是頂好的,好些個孤本教我心癢了許久了。」林詩懿打簾看了眼馬車外,「這都打府門口過了,也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這……」秦韞謙眼底壓不住有些受寵若驚,可臉上仍是面露難色,「夜這樣深了,表妹不回府當真不要緊嗎?」
「同表哥說笑呢。」林詩懿言語間掩唇輕笑,「不過是我在山上跌倒弄得滿身狼狽,想要借表哥的地方梳洗一番,怕回去再教我爹爹瞧出了什麼來,只怕要麻煩。」
臨了她還加了一句,「若是表哥府上不便,詩懿就不打擾了。」
「怎會。」秦韞謙亦是謙和一笑,「韞謙寡身獨居,府上侷促得很,還要表妹不嫌棄才好。」
林詩懿客氣地沖秦韞謙微微頷首,也答了句,「怎會。」
秦韞謙言罷打開車簾朝馬夫吩咐了幾句,馬車便掉轉馬頭駛向了隗都城內一座不太起眼的小院。
秦韞謙的小院地方不大,卻是按照蘇式的園林打造的,院內天然鏤空的太湖石與畫廊下雕花的窗鏤互相點綴,層巒疊嶂間無限拉大了這僅有的空間。
每一處景致裱上畫框,都是一幅雅致的水墨。
江南的水鄉雖是林懷濟與髮妻的故鄉,林詩懿卻不曾到過南方,她現下只覺得這江南的景色在這院中的燈火間,更見婉約。
「韞謙寡身獨居,在隗都沒有什麼親眷,府上難得有客來訪,倉促間來不及打掃偏廂。」
秦韞謙走在林詩懿身前執燈引路。
「也好在並無外人,表妹可以在書房梳洗,我之前攢下的那點書畫也都在書房裡,稍後韞謙吩咐下人準備熱水宵夜的空擋,表妹可以隨手翻閱,也省得閒來無趣。」
林詩懿邁著細步沖秦韞謙含笑頷首,「還是表哥周到。」
林詩懿在秦韞謙書房內細細地打量了一圈,聽見秦韞謙在外間與下人吩咐了幾句後腳步聲朝自己走來,她隨手撈下書架上一本冊子翻開。
「只是尋常的《了凡四訓》。」秦韞謙走到林詩懿身後,「到不想表妹喜歡這個。」
「此書講究『命自我立,福自己求』,結合儒釋道三家思想以及作者自身的經歷導人向善,宣揚行善者積福,作惡者招禍,鼓勵『向善立身,慎獨立品』。自是有大智慧的,詩懿很喜歡。」
林詩懿抬頭看了看書冊原本擺放的位子,正是最顯眼處。
「袁了凡平民出身,一路靠讀書中舉出仕為官,他本人也是江浙人氏,算來和表哥倒可說是半個同鄉,表哥大抵也很是欣賞的罷?」
「表妹博覽群冊,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秦韞謙拱手作揖,「韞謙拜服。」
房內林詩懿話裡有話,也不知秦韞謙能領會幾分,但聰明人之間的交談,響鼓自是不用重錘,房中陷入緘默。
正在林詩懿重新把頭埋進書冊里的時候,卻聽見院外傳來幾聲孩童奶聲奶氣的啼哭。
林詩懿回身,面有疑色,「表哥家有孩子?」
「是、是……」秦韞謙微微蹙眉,遲疑半晌終於還是坦白道:「是我長姐的孩子,長姐回鄉探親,孩子太小隻怕帶在身邊多有不便,只好送來了我府上代為照料。」
長姐?
秦韞謙家中姐弟二人,他有一親姐秦韞諼,林詩懿自然是知道的,可秦韞謙的老家何時還有親可探?
當初林懷濟肯接濟秦韞謙姐弟,一是為著林母的面子,二是愛惜秦韞謙的才華,而這最重要的第三點,便是可憐他姐弟二人的身世。
有道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當初秦韞謙姐弟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僅有的幾個親戚都繞道走,莫不是現在瞧著秦韞謙富貴了,倒生出了莫名的親戚?
「那可是表哥的親外甥。」林詩懿忙道:「表哥快去瞧瞧。」
秦韞謙急忙出門查看,林詩懿也留了個心眼遠遠地聽見兩聲,左不過是孩子半夜被夢魘著了,哭鬧不止要尋親娘,乳娘實在無法又不敢怠慢,便只好把人抱來了。
林詩懿聽著,便想起自己前世曾經撿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