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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林詩懿蹙眉,「可還有什麼旁人?」
荊望急得直跺腳,「不就是隗都那群大老爺們!」
林詩懿想起齊鉞之前的話——「那麼多人想我死。」
聯繫之前種種,就算她信得過秦韞謙,可來人之中也定然有不善之輩。
可是齊鉞等不了了。
「你同衛達說,無論如何,將人攔住,那怕只是一個時辰也好。」看著荊望轉身就要離開的背影,林詩懿又補充道:「你著人去傳話,然後速速回來,再帶上兩個信得過的近衛一併進來幫忙。」
看著荊望出門後,林詩懿走回屏風後的裡間,在小案邊的木凳坐下,一聲長長的嘆息。
「已經……很嚴重了……是嗎?」剛剛平復過來的齊鉞聲微氣弱。
林詩懿攏了攏耳邊的鬢髮,儘量平靜道:「沒有。」
「你不用瞞我……」齊鉞輕咳兩聲,「你與荊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不嚴重,你叫他帶人進來做什麼?」
「我能治。」林詩懿遲疑道:「但你的身子……」
齊鉞的聲音很低,「你說能治,我便不死。」
「齊鉞。」林詩懿轉頭認真地盯著齊鉞,「我能治,但若你的右手還想要,我得吧那六枚鋼針取出來,我懂我在說什麼嗎?」
「懂。林大夫言簡意賅。」齊鉞費力地與林詩懿打趣,不想房中的氣氛如此凝重,「這右手,我想要得緊。就這一隻手了,我還想留著,若有機會再抱抱你。」
「無恥。」
林詩懿背過臉去。她知道齊鉞心裡在想什麼,卻還不是不習慣這樣環境裡齊鉞刻意輕浮的樣子。
「我留給你的字條里很清楚,現在任何陣痛的藥物都對你無用了,你知道……那針要怎麼取出來嗎?」
「我知道。」齊鉞豁然一笑,「當年關二爺刮骨療傷,今天我齊鉞也算是能做回英雄?」
林詩懿靜了片刻才接著道:「稍後我會再施針,想法讓你睡過去……」
「不必了。」齊鉞打斷道:「你之前施針,我也會被吵醒不是嗎?到時候刀子化開皮肉,只怕也不會有多大用,你也知道,對不對?」
他艱難地轉頭望向林詩懿,「況且隗都的老爺們都來了,我要是真睡了,萬一有事誰來應付?」
「我可以……」
「不可以。」齊鉞再一次打斷林詩懿,「斯木里是草原上的野獸,可司馬昭之心終究是藏不住;但隗都的禿鷲們吃人從不吐骨頭。更何況……」
齊鉞沒有再說下去。
更何況我想看著你救我的樣子,你還願意對我好的樣子。
也許看一眼便少一眼了。
荊望再帶著近衛回來的時候,齊鉞已經被林詩懿扶起,坐在了房中的小案邊。
「侯爺,你怎麼起來了?」荊望擔心道。
「嗯。」齊鉞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回答荊望的問題。
林詩懿懷中拿著一個布包,手上端著一碗油燈回身吩咐道:「把案台上收拾一下,再去端一碗烈酒進來。」
兩名近衛得令,一人轉身出了房門,一人三下五除二便把小案上收拾了出來。
荊望看著林詩懿把油燈和布包都放在小案上,他看著林詩懿打開那個小布包,裡面精巧的刀具泛著森森的寒光。
「這是要做什麼?」這話齊鉞可以不問,荊望卻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了。
林詩懿取出一把小刀,在火苗上晃了晃,「取針。」
荊望盯著林詩懿手中的小刀,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他覺得那簇刺眼的火苗晃得他眼暈,「夫人……你說過,侯爺現在什麼止疼藥都不頂用了……」
「是。」林詩懿也盯著手中的小刀。
荊望覺得自己似乎是聽錯了,「那就不能再等等嗎!」
「可以等。」林詩懿接過近衛遞來的烈酒,「但等下去,右手和命便只能選一樣了。」
「夫人……」
荊望哽咽,被齊鉞打斷,他的氣息雖微弱,氣勢卻比往常不弱半分;他盯著林詩懿握刀的手輕微的震顫,只說了兩個字,「閉嘴。」
「懿兒。」他輕輕地喚林詩懿,搭在案上的手握住同樣放在案上的林詩懿的手腕,他望向林詩懿的眼神堅定而溫柔,「別怕。」
林詩懿這次沒有再抽回手,她抬眸,用眼神里的堅定回應齊鉞的堅定,對一旁的近衛和荊望吩咐道:「無論發生什麼,按住他,別讓任何人進來。」
「轉過去。」他從齊鉞手裡抽走了腕子,捏著刀子的手止住了顫抖,「不要看。」
於是整個過程里齊鉞都望向林詩懿緊蹙的眉心。
當林詩懿手中縫合的細線最終在齊鉞的右臂上搭上小結,她才終於吁出一口氣,抬袖拂去了額前的冷汗。
她聽著門外傳來的人聲,感受到齊鉞身體裡不可自制的顫抖。
終於結束了,又終於要開始了。
她起身為齊鉞的傷口裹上最後的白娟,感受到對方泄了渾身最後一口氣,倒在自己的臂便。
著突然的靠近讓她身體一滯。
「不要走。」齊鉞唇間的呢喃已經不甚清晰,「讓我靠一會,就一會。」
林詩懿偏過頭去,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
就在這時,屏風後的房門終於被打開。
林詩懿身旁靠著齊鉞,看著一臉愧疚的衛達,冷靜地問道:「攔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