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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沒來得及恭喜康大人高升啊。」他跟著康柏進屋,那房間若說家徒四壁都是抬舉,「怎麼還是這么小氣?不捨得請我吃酒就算了,自己還要住在這種地方。」
「荊大哥這是怪小弟當日不辭而別?」康柏拖來一張木頭小凳放在荊望面前,隨手拿袖口抹了抹灰塵,「大隱隱於市,有些話可能在這裡說總是要方便些。」
「我是怪你!」荊望不是個會虛與委蛇的人,他一腳便踹翻了面前的木凳,「你為什麼要寄一封不明不白的信與我?既然你有線索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或者侯爺,為什麼要把夫人拉下水?當日可是她救了你的性命!」
「康柏!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荊望平日裡雖是有些急躁,卻不曾這樣認真地發過火,康柏也駭住了,愣了好半晌才接著道:「我沒想過要害候夫人,我只是、只是找不到定北候……」
那日荊望離都,康柏從自己的破屋裡抱回了之前在戶部當值時留下的的零星記錄,那些帳冊散碎斷續,他把自己關在屋裡憑著記憶一一補全,終於找到了其中的漏洞。
可漏洞是有的,證據卻不全,康柏思來想去,還是要回去戶部才行。
知道此行兇險,他走前特意把整理出來的帳冊謄抄一份,許是因為做帳的活計幹了好幾年,他的性子也越發謹慎。
想要把帳冊保存下來,可又怕帳冊落在有心人的手裡,他藏在哪裡都不放心,最終把眼光看向了北境。
他是信得過荊望的,卻信不過路上送信的人,想了許多辦法之後,才終於有了那一疊厚厚的白紙,陰差陽錯地被林詩懿破解。
「等、等、等……你都知道有問題了還敢回去?」荊望翻了個白眼,「不要命了!」
這樣的疑問康柏就是聽不得,一聽見那股子沒道理的倔脾氣就上來了,「公義大道在前,豈是愛惜一己之身的時候?」
「不過……」
他說著說著又沒了底氣,畢竟當時他的確還沒走到戶部衙門,就差點命喪黃泉。
「是太子殿下的人救了我,後來還替我向聖上求了官。」
「但你還是沒說清楚——」荊望的腦袋分析不了這麼複雜的東西,他只會一根筋地揪住最關心的問題,「你到底為什麼要把夫人拉下水?」
康柏被太子的人護送著下了江南,見到了之前李瑊查到的證據。
可是李瑊上位不久,身邊實在沒有精於此道的能人;而正經中舉的讀書人向來瞧不起這些寫寫算算的小巧,比起吟詩作對、風花雪月,整日對著帳本總是像個算術先生。
是以查到的證據胡亂堆砌,混亂無序。
而康柏的到來,恰到好處,他整理了相關的證據,終於和自己之前交給荊望的那一封信里的內容形成了完整的鏈條,成為了扳倒秦韞謙的有力一擊。
「我們查到戶部貪墨的銀兩進了鳳鳴閣,也查到銀子在鳳鳴閣轉了一圈兒後進了楓山別院,可線索至此就斷了,楓山別院隸屬戶部,我們查不到它背後真正的主人。」
康柏蹙著眉頭看著一臉疑問的荊望,儘量想把事情講得簡單些。
「所以我向太子求了悄悄返回隗都細查,可仍舊無果,就算是太子的人,也摸不進楓山別院去。直到太子派過去守在楓山別院的人看到了定北候府的人也在暗中調查楓山別院。」
康柏嘆了口氣。
「我起先修書是想送往將軍府的,可是侯爺總是不在府上,我又不放心交給旁人,直到有人告訴我郡主在相府,我便把信遞了進去。」
荊望聽到這裡更急了,「你知道侯爺回來了就該知道我也回來了,你直接給我不行嗎!」
「可你也不在將軍府啊,我打聽過的……」康柏撇了撇嘴,「而且太子殿下吩咐過,我們回來暗查,不能暴露行蹤,所以我只好寫了匿名信。」
對康柏來說,信能交到林詩懿手中就等於是交到了齊鉞手中,他只是個悶頭讀書的呆子,又離開隗都許久了,哪裡知道街頭巷尾傳著的那些關於侯爺郡主夫妻失和的小道消息。
荊望這樣的直腸子雖是看著莽撞了些,但也有個優點,不記仇;話既然說開了,火消得也快。想起自己之前進門時對康柏的態度,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他自己懷疑兄弟在先。
「那……」他看著康柏瘦弱的小身板,都怕對方被自己嚇出個好歹來,「你今日找我做什麼?」
「我聽太子殿下說,最近宮中有不少封賞進了將軍府。」康柏壓低了聲音,「你提醒侯爺,宮裡的東西,能不碰,便不要碰,總歸……」
他頓了頓,「小心駛得萬年船。」
這會用午的點兒已經近了,院裡吵鬧的聲音都靜了下去,康柏的聲音也很輕,幾乎湊到荊望耳邊像是耳語。
門口卻突然傳來一聲駭人的巨響。
破爛的木板門可禁不起踹,已經可憐地躺在了泥地上。
齊鉞的軍靴踏在木板上,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響——
「康公子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何不乾脆說完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太卡了,雙更失敗,阿魚只能稍微粗長,明天加油!
山雨欲來風滿樓。出自《咸陽城東樓》【作者】許渾·唐
第99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