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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讓齊鉞縛住了手腳。
他知道,就算他可以不計袍澤生死驅除北夷,可一旦被這樣一場大戰耽誤了秋收,滿目瘡痍的丹城會在之後的嚴冬里餓殍遍野。
舉棋不定之際還是荊望為他帶回了最關鍵的訊息。
北夷人收糧入倉,甚至向下分發給百姓,還預留了明年春種的種子。
多虧了尼勒布斯的恩澤,丹城有大片適宜耕種的土地。
齊鉞至此才確認,他對丹城的圍困改變了北夷人的策略,他們準備長久作戰,另覓良機。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接了隗文帝的聖旨,回隗都述職。
「我本以為,他們至少會保丹城百姓無虞到今年秋收之後。」齊鉞冷聲道:「可我也知道他們的存糧不夠挨到秋收,這一次襲營的時間早就算準了。」
「這不可能啊!」衛達疑惑道:「幾個月前探子來報時,丹城的存糧是足夠度過整個秋季的,現下剛剛入夏,北夷人怎會來得如此快?」
「因為他們的老巢,出了問題。」
齊鉞瞧了眼默默捧著棒子麵餅不聲不響、一動不動的的林詩懿,先是倒了杯清水,想了想又把盛水的杯盞往前推了推,這才接著道——
「哈斯烏拉是北夷公認的首領繼位者;他既已歿,那他的幾個兄弟,正是蠢蠢欲動。」
衛達卻覺得自己越發的疑惑了,「將軍的意思是……」
「北夷內亂已起。」齊鉞稍作停頓才接著道:「不但無力支援丹城,只怕是還要丹城調了糧食回去救急。」
「怪不得,怪不得北夷那邊快有小半年沒有像樣的軍報傳回來了,想是被戰亂耽擱了。」衛達恍然大悟似的喃喃自語了兩句,又對齊鉞道:「將軍,要不要傳信把荊望叫回來,既然有此變故,我們該要拿到第一手的確實消息,才好早作安排。」
「荊望在隗都的事兒也算了了,是該回來了。」齊鉞微頷首,「只不過比起北夷的內亂,現下,我們更應該摸清丹城的景況。」
「荊望身手好。」另一近衛附和道:「翻過幾丈高的圍牆落地的步子比貓還輕,經此一役,丹城內定然風聲鶴唳,要探內部虛實實在非他不可。」
「荊望遠在隗都,即便驛道快馬,一個來回也要月余,等他趕回北境,還來得及嗎?」不等齊鉞發話,在一旁愣了良久的林詩懿突然出聲,「要探丹城虛實,我也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這章可能有些壓抑了,我自己寫的時候也...故事可以杜撰,但戰爭的殘酷從來是不誰可以捏造的,不是阿魚遲遲不肯進感情線,只是他們的感情從來逃不出時代的大背景.
下一章,會揭開部分的真相,也會提出新的疑問.
野蔓有情縈戰骨,殘陽何意照空城。從誰細向蒼蒼問,爭遣蚩尤作五兵。出自《岐陽三首其一》【作者】元好問·元
第23章 覓真相去意已決
「胡鬧!」
齊鉞的回答也算不出林詩懿所料,她並不惱,只輕輕把手中那塊棒子麵餅放在杯沿兒上,「你們今天都夠辛苦了,回去歇吧。」
近衛們挨個抬頭看了眼一身怒氣、臉色難看的齊鉞,見大將軍不言不語地默認了,才排著隊退了出去。
「你又在胡鬧些什麼!」見人都退下了齊鉞才開口道:「我下午說過了,戰爭,自有我等兜鍪披甲之人擔待,我們食朝廷俸祿,保一方安寧,死生都是本分,你一個大夫不呆著瞧病……你知道丹城是什麼地方嗎!」
「齊鉞。」林詩懿輕嘆一聲,「白天是我錯怪你了,我可以向你道歉。但目下人都走光了,你還演給誰看?」
「你瞧清楚了。」林詩懿起身直視齊鉞的雙眼,「我是林詩懿,不是雪信,也不是個戲子。」
「雪信?」齊鉞劍眉緊蹙,「你在說什麼?還是你知道什麼?」
林詩懿矮身落座,再抬眸望向齊鉞時眸似含刃,「你又知道什麼?」
傾山之戰前夕,齊鉞明知酒里有毒,卻還是飲了。
而就齊鉞返回隗都後林詩懿在脈象中把出的餘毒含量來看,齊鉞顯然知道酒里混進的是布吉娜之毒,也顯然知道茶可解毒。
兩世的時間線被打亂,重要事件發生的時間不斷被提前,齊鉞時常話裡有話,直到給出那句讓她不得不北上的理由。
林詩懿狐疑至今,卻不得其法。
一直到剛才——
「剛才衛達明明說已經半年沒有得到北夷領地傳來像樣的戰報,你如何得知北夷內部叛亂已起?丹城已是數月杳無音訊,你又如何得知他們送了糧草和物質回草原救急?」
齊鉞盯著林詩懿說完每一個字,終於嘴角微揚,面露苦笑,「我若說是我猜的,你信嗎?」
「那我請問大將軍——」林詩懿輕靠椅背,「您是如何能把北夷人襲營的時間都猜得這般准,這樣的好本事,可否也教教妾身?」
「懿兒,有些事我無法向你言明……」齊鉞突然俯身向前以手撐著椅邊小案,整個將林詩懿圈在座椅內的小小空間之內,「丹城的情況你不清楚,就相信我這一次行嗎?別去。」
「齊鉞,若要談情分,戰場之上,數萬人的性命面前,未免矯情,這點你該比我更清楚。更何況,你我之間從來沒有那種東西。」
林詩懿被齊鉞高大挺拔的身影罩了個嚴實,她面上鎮定,心裡還是不免些許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