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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語怪力亂神。出自《論語·述而》
第44章 丹城戰火終將燃
齊鉞呼喊的動靜太大, 驚動了帳外守夜的荊望。
「侯爺?」荊望衝進帳子裡,看著滿頭大汗的齊鉞, 焦急地問道:「是又被噩夢魘住了?」
齊鉞迷迷糊糊地瞧清荊望後,又將將軍大帳內里里外外地打量了一圈, 才緩緩從方才的夢境裡回到現實, 他垂頭懨懨道:「本來,該是個美夢的。」
「您又起來這麼猛做什麼?」
荊望看見齊鉞左肩上的白娟又再次滲出一片新血, 他連忙拎起藥匣子走到行軍榻邊,一邊重新給齊鉞包紮一邊沒好氣地嘮叨——
「不是我說您啊, 將軍, 就算夫人不在了,您也該檢點些。」
「什麼叫不在了?」齊鉞也沒好氣地白了荊望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
「好好好我說錯了, 是夫人現下不在北境大營里, 可你還是要檢點啊……」
荊望接著囉嗦——
「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照看好, 這一驚一乍的,喚的還是別的女人的名字, 這叫夫人聽見了可怎麼好?」
「將軍啊,您要記著, 您娶的可是郡主, 這輩子就絕了那些個三妻四妾的心思罷……再者說了,夫人她哪兒不好啊?樣貌好,家世好,醫術還好……」
「這些還用你說?」齊鉞終於受不了荊望的囉嗦, 黑著臉將人打斷,「我說,夫人哪裡好,你是怎麼知道的?」
荊望那副直腸子半點也聞不到空氣里的酸味,還在繼續添柴加火,「這不明眼人都看得見嗎?誰不知道夫人好啊?隗都城裡求娶的隊伍都能從相府排到城門外康柏的家去——」
齊鉞看了眼自己被包紮得亂七八糟的左肩終於再也忍不了,「行了,弄得差不多了就滾出去!」
「馬上,馬上……」荊望最後給新紮的白娟打上結,「我再最後說一句啊,將軍,梅香梅香的,一聽就是什么小門戶里丫頭的名字。」
他突然低身一臉神秘,「趁著夫人沒發現,早些斷乾淨的好……」
「荊望。」齊鉞覺得自己都快被氣笑了,「你是不是也不常去聽戲?」
「我整天都跟著您。」荊望無奈地撓頭,「您自己常不常去聽戲自己還不知道嗎?」
「也是。」齊鉞點了點頭,眸色里卻突然透露出一絲教人心疼的寂寞。
「將軍,您不愛聽,我不說了便是……」饒是荊望這樣大大咧咧的人也看出了端倪,他小心翼翼道:「我這就滾出去……」
「荊望,你說——」
荊望剛轉身,背後卻響起齊鉞無比落寞的聲音。
「如果當年,我大哥、二哥都沒有死,我父親沒有戰敗,我母親也就不必一頸子吊死。如果那樣,齊家還是隗明屹立百年的簪纓世胄,父親母親雖是嚴苛,但我有大哥疼著,二哥護著……你說,如果那樣的話,我會不會長成隗都城裡最浪蕩佻達的公子哥兒?」
「侯爺……」荊望揪心地看著齊鉞,過了齊重北和老夫人離開後的那幾個月,他便再也沒有見過如此脆弱的齊鉞。
他想要安慰,可笨嘴拙舌的人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您好好兒的說這些做什麼?不是都過去了嗎……」
「我也就是想想。」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
齊鉞的眼神空洞寂寥,似乎裝得下整個北境的清冷月光。
「如果那樣的話,我可能也會和隗都城的那群紈絝一樣,提籠架鳥、吟風弄月,和他們一起喝花酒,一起搭戲台。如果那樣的話——」
齊鉞低下頭,將臉深深地埋進手掌里,似乎是想埋葬一些不願教人看見的東西。
他的聲音有些細微的顫抖。
「那我便能早些知道,《牆頭馬上》是一折戲,早些知道裡面女主身邊跟著個叫梅香的丫頭。如果我早些知道那一切都只是一齣戲……」
齊鉞終於沒有再說下去。
荊望擔心地盯著齊鉞,也不知要從何問起。
片刻之後齊鉞再抬起頭,便又是那個殺伐果斷,沉毅堅韌的北境大營主帥了。
儘管他的頰邊,還留著點不為人見的淚跡。
「你歇著吧。」他看著荊望有些喪氣的臉,吩咐道:「去把衛達叫來。」
「將軍。」衛達進帳朝齊鉞行了一禮。
「人送回去了?」齊鉞說著話,並沒有抬頭。
衛達點頭,「我親自瞧著人進了秦大人的帳子。」
「商量好了嗎?」齊鉞這會已經完全醒了,臉色也跟著沉了下去,「那群蛀米大蟲什麼時候走?我北境大營可沒那麼多糧食養這些閒人。」
衛達搖了搖頭,單膝跪地,「屬下有負將軍所託,願領責罰。」
「起來吧,也怪不得你。」齊鉞嘆了口氣抬頭,「那邊怎麼說?」
「秦大人說……說……」衛達踟躕了片刻,「他說回隗都的事兒還要請皇上的旨意。」
「請旨?」齊鉞拔高了聲調,「這一來一回又得月余,丹城都該秋收了!若是趕在秋收的時候開戰,這個冬天是不管丹城百姓的死活了嗎!」
他起身焦急地踱步,「催我開戰的是他們,現在要絆著我腿腳的也是他們,一群不知死活的老東西,就不能等我回了隗都再斗嗎?」
齊鉞自顧自地低語,卻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