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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詩懿的木簪已經漸漸的戳破他頸項間的皮膚,那裡滲出一點點鮮紅的顏色。
「你不會想,因為在你的眼裡只有權勢和勝利。他們,我們,都不是人。你的眼裡,沒有人命。」
林詩懿闔眸,手間陡然加力。
作者有話要說:病癒後將恢復粗長..鞠躬!
第49章 太守府邸再生變
在前往北境的路上, 齊鉞在客棧里削了好幾天的木頭。
在房間裡等消息的時候他拿著小刀小心地刻,守在林詩懿窗口的時候借著月光瞧不清楚, 他便拿出砂紙細細地磨。
沒有人見過殺伐果斷、平定一方的北境大營主帥痴痴傻傻的模樣。
他手裡捏著木簪,時而想起林詩懿若是不肯收下要怎麼辦, 愁得皺緊了眉頭;時而看著木簪覺得有些簡單粗陋, 好像總怕委屈了對方,連眼神都變得像一隻雪地里尋不到主人的幼犬一樣委委屈屈的;但想著想著又覺得林詩懿不管戴什麼都好看, 連表情也跟著雨後初霽般放著光。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兩世了, 他唯一送給心上人的禮物, 正要刺進心上人的喉嚨。
也許是某種感應,齊鉞總覺得內心焦灼得像是有一團火。
他身歷過大大小小數百場戰役,卻沒有任何一次像今天這般, 明明一切都按著自己的計劃走, 可自己的內心卻片刻難得安寧。
「荊望。」他的眼神大略掃過已經逐漸對丹城太守府邸完成合圍的精銳部隊, 「北夷步兵得到消息後也不會收到命令,他們的反撲會驚慌、會失去計劃, 你留在這裡,按照之前的計劃, 逐漸分化, 各個擊破。」
丹城太守府邸才是這次攻城戰役的主戰場,荊望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齊鉞會在這個時候不顧而去,可對方的話里話外,分明好像是在作最後的交代。
他警覺道:「將軍, 你要到哪兒去?」
「我說過,要親自去接夫人的。」齊鉞還劍入鞘,「我現在就要去找她。」
眼看著齊鉞已經轉身面向入府的方向,荊望一把跪倒在齊鉞前進的方向上,「將軍……玄鐵彎刀至今尚未在戰場中現身,無論您心裡如何的放不下夫人,也萬萬不能在這時候隻身闖進去啊!」
齊鉞眼神冷峻地看過身旁的每一個人,他太知道這裡要面對的惡戰對整個攻城戰役和全丹城的百姓來說有多麼的重要,他不想從這帶走任何一個人。
「你讓開。」齊鉞冷聲道:「我的左手已經好了,荊望,你該知道,你身手再好,也不是我的對手。」
他低頭看向寸步不讓的兄弟,「你攔不住我。」
「那至少讓我跟您一起去。」荊望抬頭,「您不是說過,找到夫人後要我護送她走。讓我和您去。」
當年,他沒有攔住衝鋒在前的齊鐧,也沒能陪在對方的身邊,這是他一生都不能面對的傷痛,也是他一生都無法獲得救贖的過失。
無論結果如何,他不想再錯第二次。
齊鉞似乎能在荊望的眼中看見他塵封已久的往事,他長吁一口氣,點點頭算是應允。
木簪刺進皮膚的痛感讓林詩懿在方才的憤怒中獲得了平靜。
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對這一切並不感到陌生和畏懼。
唯一的遺憾,便是這兩世,她都對不起林懷濟。
她失去過愛人,她的父親也失去過她的母親;她失去過親人,也很快就要讓林懷濟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活了兩世,不能改變自己婚姻,也不能改變自己又一次做了不孝女。
木簪正要一寸寸刺下去,但相比頸項間的疼痛,卻是手腕上的痛感來得更早一分。
有人捏住了自己的腕子!
林詩懿驟然睜眼,不可置信地回頭,看見正是剛才攔住自己去路的北夷死士,攔下了自己自裁的手。
她還來不及思考對方是得了斯木里的授意還是在這轉瞬之間另有別情,卻聽見對方開口,是一口蹩腳的隗明官話。
「大人,這大夫,說的是真的嗎?」
在連天的廝殺聲中,房間裡似乎又靜得可怕。
沒有人會想到,這房中除了林詩懿、斯木里、裴朗和昏迷不醒的裴朔四人,還會有旁人能懂隗明的官話。
斯木里沉了沉眸子,「你,聽得懂隗明人的話?」
「我的阿娘,是隗明人。二十幾年前,草原和北境還不打仗。」
那人的隗明官話說得蹩腳,一字一頓的樣子,似乎需要很長的時間思考。
「我阿爹原本是生意人,經常帶著羊皮子來丹城換糧食,而我阿娘的家,是在丹城開米鋪的。我從小,就會說隗明話,只是好多年不說也聽不到,就快要忘記了。」
那名死士的神情越發的痛苦。
「十幾年前開始打仗,我阿娘被家裡人強行帶離了丹城,我爹也死在了戰場上。金帳里的主君說,是隗明人不給我們活路,我便帶著弟弟投了軍,我想要替我阿爹報仇。」
鐵血的死士有著北夷人的血統,他們像高山一樣雄壯和粗糲,現下卻也紅了眼眶。
「我的弟弟,在之前退守丹城的路上遇到了伏擊,他失去了一條腿。而在半個月前,他也在城外的土坑裡,被一把火燒成了灰……」
那名死士說著說著突然跪下,眼中終於流下了近乎絕望的淚水。
「大人!您說過那是瘟疫!您說過,他們的身體染上了骯髒的瘟疫,那是魔鬼的詛咒,所以您不能帶他們回到草原上;可是不能回到草原的男兒,連魂魄都會找不到家的方向!所以,您也說過,回去後會請大薩滿作法,接他們最潔淨的魂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