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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何似愈急,就愈邁不開步子,眼看周圍火焰熊熊,已經燒到身邊!

    身後人俯到他的耳邊,卻冷冷的說了一句話。

    “樓何似,你早就該死!”

    少年猛的坐起身來,哇的一口血,吐的被上淋淋漓漓。房門驟然扇開,紫衣人急行而入,一指點在他胸口上。樓何似倒在床上,只覺心中窒悶無比,懷遠離開的情景歷歷在目,又想起瀟湘緊抓的五指,一時從前世到今生都映在心中,又是一口血出來。胸口又被點了兩指,隨之被一掌劈在頸後,暈了過去。

    這一暈暈的很徹底,醒來之時,似乎已經過了一天。房間裡很安靜,紗帳垂著,香爐中飄著悠然的煙縷。

    樓何似撐起身,目中淚水突然落下來,儘管明白有蛛毒的作用,卻忍不住哭個不停。一邊哭一邊想至少比吐血要好,又有些鬱悶,頓時更難過了。

    大約哭了一柱香時間,蒼泱水弄了午飯進來了。

    樓何似自覺丟臉,鬱悶的不行,偏偏又難受到止不住哭。

    “那毒確是厲害……若是靜的久了,定要發噩夢。”  

    紫衣人放了方盤,突然道:“我想起一趣語,講與你聽。”

    樓何似接過碗來,傷心之意頓時淡了,好奇之心立起,便道:“你說。”

    堂堂雲水古今之主要說笑話,卻比講堂布道還值得聽。蒼泱水雖開了口,卻十分遲疑的模樣,半晌才道:“從前年關時分,有一人素喜熱鬧,便買了一掛炮仗。他又不喜一道燃了,便一個一個拆開。”

    樓何似此時半點淚水也沒了,一個勁想聽後面。蒼泱水接著道:“先燃了一個,過一盞茶時分,卻毫無響動,此人心奇,便又燃了一個,豈料仍舊未有反應。”

    “一直到全部燃完,居然無一能響,這人便想驗看起因為何,炮仗卻燒完了,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知道原因了。”

    樓何似聽到這裡,見蒼泱水已經閉嘴,不由得道:“完了?”

    那人點頭。

    好冷的笑話……

    樓何似差點又吐口血出來,卻見雲水古今之主很是怔忡的看他。  

    “呃……不好笑麼?”

    一口氣當即嗆在喉嚨里,樓何似到了今日才突然發現,冷笑話加上恰當的人,就是極至的笑話。

    強忍衝口笑意,瞪著蒼泱水半晌,終於忍不住噴了……

    那情蛛毒既然將悲傷放大,自然能將快樂放大,樓何似只覺心情舒暢,能一個人抓著被子笑上好半天。蒼泱水合了下細密黯長的睫毛,唇邊也微微一翹。他生的風華氣度,長袖紫袂垂地,襯的身材頎長,說不出的令人欣賞。樓何似心中突然一絲好感浮上,驟然在心中放成無數倍之,不由的湊上去,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第170章 清茶

    碰了下唇之後,樓何似發怔,心中突然極大的驚慌湧起,如同一個童話破滅。他猛然推開蒼泱水,跳下地來,奔到院子裡。心口突然又是一陣緊縮,痛的他蹲下身來,暗道中了此毒,鐵定會得心臟病!

    身後傳來衣袂聲,樓何似不想見他,心中湧起強烈躲避恐懼之感。刷的手中抽出一張符咒,望後射去!突然腰側一麻,神思略一恍惚,又昏了過去。

    說到底,對付這毒最好的辦法就是打暈啊……  

    只是這一暈,卻有些不同。

    樓何似神志暈迷,卻又聽見耳邊有人在說話,但是誰在說,說的什麼,卻一個字也聽不清。漸漸覺得周身熱了起來,仿佛火燒一般,燒到極至時,又突然冷如寒冰,凍的血液都要凝固。渾身一陣陣針扎般,深入肌骨。他翻來覆去,想要醒來,卻就是不得醒來,汗水浸的被褥都濕了。

    如同地獄般煎熬,突然一瞬間,所有冷熱都消失了,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樓何似立刻沉沉的睡去。

    吱呀一身開門,蒼泱水下了院子,望望日頭,便要回房。

    突然身邊靈氣驟然波動,紫衣人轉過頭去,目光鎖定一處牆頭。只見一隻巴掌大的毛茸茸蜘蛛爬了進來,一直到牆根,又向他爬過來。口器里叼著的,宛然是一張信箋。

    蒼泱水密睫微合,輕擺袖,那信箋便到了手裡。蜘蛛不敢攻擊他,乖巧的原路爬回。

    這信……驀然是蕭瀟寫給他的。

    好囂張的天羅公子。

    信上內容,卻更加驚人。

    蕭瀟擺正大名,坦言身份,客套過後卻道——  

    樓何似並非真意拯救天下蒼生,不過是浪蕩多情,看上蒼泱水本人而已。雲水古今乃修道之處,若繼續發展,千年道行,毀於一旦也。

    蒼泱水合目,燒了紙張。

    樓何似再次醒來時,全身骨頭若散了架,比上次受傷還虛軟。掙扎了一會沒掙紮起,又照舊躺下了。

    心中正鬱悶,卻突然發現,只是一點鬱悶,不曾放大到想上吊了。

    又休息一會,爬起身出去,卻見蒼泱水立在院中。樓何似打了個招呼,便道:“有勞蒼主,何似的毒可是已除?”

    見那人示意沒錯,樓何似一時好奇,又道:“蒼主用何方式除去?蕭瀟乃蜘蛛一族,密技他人自難知道。”

    蒼泱水只道:“樓公子恕蒼某不便言明。”

    樓何似也不再問,回到床上繼續歇息。只是心卻漸漸癢起來,不像先前那般強烈,只是幽幽的抓撓。想起蒼泱水容顏,便按捺不住般。毒既已解,他便未想到那方面去,只是又想起瀟湘同懷遠來。

    一時靠在床上,情意居然綿綿密密,絲絲不斷,時而憂愁,時而甜蜜,想的痴入神去,徑直坐了一個下午。  

    直到晚上,便要歇息,突然琴聲若有若無,飄然而進。

    樓何似心頭一跳,突然又蕩漾了起來。越想越坐不住了,便起身收拾了下,突然發現自己長發頗亂,衣衫不整,又好好理了一番,對著鏡子照了兩下,卻是滿面嫣紅,春意盎然。手一翻,幻出一隻烏鴉來,飛出房去,不要多久,又叼著一隻繪金線牡丹酒壺翔了回來,落在桌子上。

    蒼泱水並不飲酒,偶爾為之,也是素酒。這烏鴉叼來的酒卻醇,起初馨香誘人,後勁卻十分之大。

    樓何似拿了那壺酒,便要前往蒼泱水之院落。穿過院子,來到圓洞門之前,心中正惦記那風華,突然一張腐爛的鬼臉猛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驚的倒退數步,抽出符咒,才發現是最普通的腐屍。

    心中一凜,看了眼手中的酒壺,暗道自己是來幹啥的?

    如此行為,以為蒼泱水是誰,又以為他自己是誰?若真做了,自己該處於何地?蒼泱水又該處於何地?只怕到時,當真千年道行,毀於一旦。

    只覺一背冷汗,順手將酒壺砸碎在地上,突然見一個小蜘蛛圖案漸漸浮出手腕,然後碎成粉末,落在地上,消失不見。

    隨手將陰氣掃散,這院子裡清雅正氣,又如何會有這腐屍……嗯。  

    院中風清月明,紫衣拂動,梧桐木的琴錚然作響。

    蒼泱水輕拂琴弦,細密長睫低垂,安然端坐。

    樓何似攜一白瓷藍冰壺入,微笑道:“蒼主好興致,不知可有空閒與何似閒話一番?”

    兩人石桌旁坐下,樓何似擺開一壺二杯,各斟了一杯,道:“蒼主素喜清淨,定也愛此物,不如品嘗一番。”

    蒼泱水謝了禮,取杯品了,道:“這豈不是小龍團?”

    樓何似笑道:“正是此物,只是何似以為道法自然,茶法亦自然,不曾夾雜龍腦麝香等物,蒼主可還適意?”

    蒼泱水再品,評道:“樓公子亦自然。”

    樓何似輕嘆一聲,道:“蒼主以計驅毒,何似佩服。”

    若不是此人放水,莫說一具腐屍,一千具要進來都是個笑話。

    蒼泱水道:“樓公子自身意志不凡。”

    又一飲,拈杯半晌道:“前日何似失禮,蒼主勿怪。”  

    蒼泱水沉吟,突然道:“樓公子可否回複本體。”

    樓何似心奇,但並不疑心,光芒一閃,化作一隻巨鴉。自覺體形太大,又變小兩分,跳到對方面前。蒼泱水袍袖一卷,將他攏進掌中,唇在喙上單純的碰了一下。

    “樓公子的本體同人形,在蒼某看來,並無不同。”

    樓何似旋落在地,恢復了人形。心中有失落,有歡喜,更多卻是婉轉清明之意。突然道:“蒼主且容何似再失禮一次。”

    俯下首,在蒼泱水面頰上一碰。

    風又清,又安靜。他合著眼,只覺從心底漾起純然的歡喜,卻將什麼念頭都拋的乾淨了。

    坐回原位,樓何似微笑道:“此時此地,何似卻想起一句古話來。”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第171章 巨變

    長袖一垂,削尖的木棍指下,淺淺的沙土地上劃出個直徑三丈的大圓。足下遊走,衣袂飛旋中棍走龍蛇,一串串奇異的符號出現在沙中。或疏或密,或淺或深,大大小小的咒符如飛騰之勢,一個一個出現在圓中。  

    最後一筆落下,驀然收棍,落出圈外。樓何似在右手腕上一划,鮮血汩汩流出,順著手中木棍而下,將白木盡染成血紅。手一揚,殷紅木棍飛入圓中,正插在符咒中間唯一的空地上。他指捏法訣,默念咒語,只見以木棍為中心,上面的血色驀然都活動了起來,漸漸的爬下地,順著符咒的劃痕蠕動。不要一刻鐘,所有的符號都變成了殷紅,幽幽的發著暗光。

    此刻正是亥時,一股濃重的陰氣席捲而來,紛紛往圈內聚集。不要一會,陰氣已濃到令人窒息,圈內低低嘶吼之聲傳出,怪物形體,隱然若現。

    樓何似咬破右手中指,指尖輕抬,插入圈中。那些陰氣宛若活物一般,瘋狂的朝那一滴血竄來!陰氣湧入血管,從指尖一直游到上臂,樓何似輕吐一句咒語,在肩頭一點,陰氣又飛也似的退了回去。

    有了他一滴血,那些陰氣好似有了依憑,猛然凝聚起來。一會所有飄散陰氣消失,一隻三丈多高的巨鳥骨骼出現在圈中。

    那鳥長腿曲頸,頭上一片骨翼,十分兇猛。見了樓何似,卻細細鳴了兩聲,伸喙蹭了兩蹭。

    “此是……”

    樓何似拍了拍碩大的鳥首,道:“使魔,叫出來幫忙的。”  

    普通喚出的怪獸無甚靈性,只會聽命攻擊,樓何似想到日後事情之多,便專門做了一隻出來幫忙,裡面匯了他的血,便有心靈相通之意,只是耗力大了些。

    蒼泱水仰首一觀,道:“昨日我開天眼,觀星象,卻見關鍵命星終於顯現。”

    樓何似道:“哦?如何?”

    蒼泱水淡淡道:“在極久之前,這顆星便已存在,只是一直晦暗不明,就在昨日,突然大放異彩,似有引領之意。”

    樓何似回身道:“卻在何處?”

    蒼泱水道:“中原荒石坪。”

    紫衣人神情深邃,樓何似正待再問,突然一隻雪白的烏鴉越牆而入,抓著一隻竹筒。他知是樓傾城的信報,心中微有不妙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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