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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你不配拿的氣勢。
這個時候,瀟湘不可避免的想到蒼泱水,他完全沒忘記,這弓必須由人族之人使用,除了那個道士,還能有誰?
想到這裡,特別是在樓何似面前,他更加鬱卒,那個人一直凌駕在他之上,不論有意無意,不論任何方面。就連射日弓,也只是蒼泱水才配拿的。
樓何似瞅得這人神色變幻,心中奇怪,怕是著了道:“瀟湘!”
瀟湘依舊眉頭動了動,道:“我沒事。”
他這一番心思,大多還是從樓何似而來。當時少年分手而去,令他很是自暴自棄,索性將蒼泱水拉去,巴望他們配在一起,省得心老扯著。豈料發乎情,止乎禮,半點事沒有。他便又活動起來,仍舊放不下樓何似,才追了回來。只是蒼泱水,竟從第一次見面起,就成了心中永恆的陰影了。
這陰影真正的根源,並不是表面上的愛情或者肉體的關聯,否則他最陰影的,該是樓懷遠。
根源是樓何似的態度。
沒有男人喜歡自己的情人用仰慕的眼神看別的男人。
瀟湘輕一撫額,淡淡道:“我們回去罷。”
樓何似再遲鈍,也看的出這人突然換了個神情,伸手去拉他,道:“你想起什麼了?”
瀟湘依舊走到洞外,一時陽光耀眼,竟張不開來。
他突然很坦白的道:“想起蒼泱水。”
樓何似還拉著他的袖子,立即明白過來。
“……你不用想太多,我既然選擇你,就表示我喜歡你。蒼泱水,那是不同的。”
瀟湘低低道:“是,他是不同的。”
樓何似還算清楚,這不是亂吃的飛醋,這醋的根源,實在久遠。若敷衍,就真真正正涼了這蝴蝶的心了。
“話不是這麼說。”
他道:“蒼泱水……對天下人來說,都是不同的。”
“我做不到那樣,才景仰他,願意同他共事,願意全力助他,也是存了自己的心。你知道,我又自私,又不自私,是個放到一半放不下的,而他不同,他什麼都放下了,又什麼都拿起了。”
“瀟湘,你真以為,我是只知道大義的人麼,傷了你的心,我也會痛。”
樓何似悠悠道:“其實我經常有一種可怕的想法,我想,如果要化解此劫,需要殺了你,殺了寫眉哥哥,殺了娃娃,我該怎麼辦,每次想到這裡,我就手腳冰冷。”
“換做蒼泱水,他或許會悲傷,但逃避不是他的作風,他永遠凌駕在大局之上,冷靜的安排最好的措施,想到或許冷血,但是……”
“人們需要他,不需要為情人顛覆天下的狂熱份子。”
“我的前世……我也不知道是哪一世,或許是兜兜轉轉,去另一個所在投了胎。在那裡我繼承了天命師,過的很好,但是一輩子都很悲傷。”
他扯緊瀟湘的袖子,緩緩挪近:“那一世,令我十分執念,蒼泱水像一個理想,我很渴望像他一樣,但很抱歉,依然沒有達到。”
“所以我說,你想的太多,我們都是平凡人,我是比較負責任的平凡人,你是比較愛自在的平凡人,平凡人就該和平凡人在一起。”
第204章 眾敵
兩人晝夜趕路,返回中原。
時間已過去了兩個月,時局大有變動,沿途聽得獸族仍舊包圍蒼梧山,只是無法打破障壁,而天下牽一髮而動全身,人族派鎮西將軍,率五萬人馬蹲踞一旁,虎視眈眈,水族海燕然僅帶十八高手前來,橫插一槓,要求獸族停止進攻鳥族,退回自己領地。三方各有矛盾,又各有牽扯,局勢僵化無解,正每日談判中。
使魔骨鳥擦過林木,向前飛奔,已經臨近蒼梧山,樓何似放慢速度,道:“我們先在附近探看,稍微窺知山上情況。”
瀟湘依舊頷首,道:“可聯繫你弟弟。”
忽而撲啦啦一聲,驚起無數鳥雀。一隻雪白烏鴉翻躍而出,落在樓何似肩上,正是樓傾城的信使。
它俯下頭,嘎嘎道:“蒼泱水遭人陷害,意圖提前被知,正困於三族之中。”
輕啪一聲,化做一根雪羽,飄然落在他掌心中。
樓何似大驚!
蒼泱水要調停戰爭,只有兩種方法,一是讓三族各自退回,二是將三族聚集一起,使其互相勾心鬥角,達成平衡。第一種方法無疑是鏡花水月,他以雲水古今之主身份出場,靜王雖然賣他面子,但賣面子不代表停戰。何況獸族水族,還未必賣呢。
因此樓傾城去了水族,傾城不談停戰之事,只談利益問題。水族原與鳥族有盟,也擔心獸族坐大,更擔心人族殺出個程咬金,便派海燕然前來。水族一動,蒼泱水便前去人族,他並不多說,只說,不可殺戮過多。
以樓何似的眼光來看,一位本族傳說中的神仙中人華麗的降臨面前,神秘的道一句偈語,再風華絕代的消失……
就算是靜王,也一定會暈眩,隨後仔細研究偈語,一定埋藏無數玄機……
蒼泱水的身份,命令他自然不可能,但一個不輕不重的要求,靜王還是會遵守的。
隨後事情發展順利,三族會聚。按原定計劃,蒼泱水並不想立即公布大劫之事。此刻狀尚未顯,憑空說出,只會讓人懷疑自己,猜疑來猜疑去,等大劫來臨還以為敵方弄的玄虛,才是壞了大事。
所以他要先讓三族糾纏一起,暫時停止戰亂。鳳凰一復活,事情又好辦的多,隨後再等,等大劫來到。那之前天下必有異變,而異變之時,靜王必主動來問他。
如此,主動權方都在手中。
只是在鳳凰復生之前,卻突然有了變亂──有人提前捅出了大劫之事,並且在人族為蒼泱水冠上叛徒的帽子,又在另兩族裡為他冠上臥底的帽子。
於是事情急轉直下,發展至今。三族一面問其大劫之事,一面半信半疑的互相勾心鬥角,誰也不相信誰,壞的預言提前到來。
樓何似喝道:“我們現在便上蒼梧山……”
瀟湘依舊按住他的手,道:“等等。”
“鳳凰尚未復生,你是鳥族人,還是不要出現比較好。”
樓何似思忖,除此之外,還會使蒼泱水背上勾結鳥族之名……望向他背上射日弓,道:“你……去麼?”
只要射日弓箭一出,蒼泱水的話,多少也可信幾分,先解此局,再做打算。
瀟湘依舊頷首。
樓何似右手翻動,斷下根長發來,一翻,化成一隻烏鴉。
“將樓傾城帶來此處!”
黑羽驀然掠走,樓傾城必然在附近。不過半個時辰,衣袂風聲已至,喝道:“哥哥!”
樓何似撫了撫懷中雪白柔順的發,道:“許久不見,娃娃可安好?”
樓傾城燦笑著抬起頭來,道:“哥哥記著娃娃,娃娃就好。”
樓何似莞爾,伸手一拍,道:“滅天箭呢?”
樓傾城將身子一側,背後一個長長的皮囊,裡面正放著九支箭,卻是這段日子回去鴉族,取鎖又命人打造而成。九支箭都很樸實,十分直接的樸實,同射日弓,倒是相配。
樓何似將皮囊取下,遞與瀟湘。
只見身形一閃,黑衣綠衫,消失在林中。
瀟湘依舊急飄而去,一路繞開守衛的獸族或是人族,遁影上山。潛行至頂,見一圈兒都築著臨時的房屋,將士密密麻麻,白如琢的防護罩仍然穩固,仿佛已經存在千百年。
而立在防護罩前的紫衣人,正是蒼泱水。
“雲水古今之主,似乎無話可說。”
聲音從獸族的陣勢里傳來,正是期子躍。
“人族百年難得一見之人,居然是叛徒,也丟光你們的臉了。”
“住口!”
嗓音粗壯,從人族一邊傳出,沉沉道:“你說是,便是了?獸族如此的金口玉言,何止駭到我!”
期子躍冷冷道:“哦?既然不是,你們趕快拖回去供奉起來──又何必同我族對坐?”
人族那邊回道:“我等來此,是奉王命,阻止爾等殘殺暴行,至於雲水之主,並非我等能夠做主,因此上報王上。你休的多費口舌,話轉別處!”
海燕然應當在場,但瀟湘沒有聽到她的語聲。
由於蒼泱水意圖的暴露,使得他處在一種非常奇特的叛徒地位。話轉回來,即使沒有暴露,兩邊的懷疑也免不了的,只是沒有這麼深。
第205章 震懾
蒼泱水負袖而立,紫衣屹立。
陽光灼熱的照下,旁邊人語紛紛,皆針對他。
“蒼某行事,向來無愧於心。”
期子躍冷笑道:“我行事,也向來無愧於心。”
蒼泱水不答他話,卻淡淡道:“昨夜丑時三刻,西南五里處,是誰在行軍!”
期子躍控制不住,面色大變!
樓懷遠不曾前來,獸族軍隊一律由他統率。蒼梧山已被包圍,剩餘兵力被他分散布開,隱成犄角,防止人族水族偷襲進攻。只是他進攻之心,比另外兩族還強,便在昨夜暗撥兵力,伺機挑起人族水族矛盾,只看有未有機會。
而另一方面,樓懷遠雖然功力高強,卻懵懂不知事,他身為獸族一大首腦,便稍稍起了點挾天子,又或者取而代之的意味,這次調兵便隱隱暗示。他以為機密,實際也是機密的,只是蒼泱水為何會知?還有他心中的私慾……他無法從蒼泱水的話中,揣摩出這人是否通透他的心思,又或者是碰巧,自己想的太多。
期子躍面孔變的像個調色盤,人族水族自然全看在眼中。
鎮西將軍聲音沉沉,道:“期大人,不知三族談判之時,你調兵為何?”
期子躍一聲冷笑,道:“王上有令,臣下自然從命,我又非攻打你,調兵去何方,輪到你來管?”
蒼泱水恍若不聞,負袖道:“黃將軍,貴公子的飛雲劍法,可練好了?”
那低沉的聲音突然剎了車。
這飛雲劍法,是他所創,原本一時戲作,後來見兒子喜歡,就教給了他。並非什麼大事,也不是秘密。只是蒼泱水隔了如此之遠,如何能知道?
場中一時沉寂,突然有人哈的笑了一聲。音軟低沉,卻是女子。
海燕然終於開口,道:“好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雲水古今之主壓過兩族風頭,最後是輪到我了麼?”
蒼泱水緩緩抬眼,道:“燕然將軍,凡事不可太過剛強,若像貴主一般進退得宜,才是保身之道。”
海燕然道:“我生性如此,就不勞煩蒼主金口玉言了。”
她還要再說,紫衣人悠悠望向上空,睫毛濃密。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燕然將軍為水族棟樑,蒼某隻是好意提點。”
海燕然原本料到蒼泱水要揭短,已經做好了全面準備。這一句詩,清清淡淡吟出,卻是劈頭蓋臉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