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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略估算下來,死在他們手上的魔修至少有兩千人。在這樣同一片地方,死亡這樣多的人數其實是非常罕見的事情。如果之前不是有鬼修鬧出來的動亂,葉焚林也沒辦法一下殺死這麼多魔修。
這雖是他臨時起意,但的確是有意為之,長孫溯和申屠正初還有都沒有想到那裡,只是在擔心他的傷勢。
可能是因為之前在山洞休整的那一夜,兩個人氣息陰差陽錯產生的交纏,這才給了現在的葉焚林一線生機。他和長孫溯現在的狀態可以說是一種另類的雙修,藉助長孫溯運轉的真元帶動他的功法,以沾染著長孫溯氣息的真元作為療傷藥品,規避來自天道的惡意。
申屠正初對氣息也十分敏感,見到這情景就閉了閉眼睛,也在感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如果不是之前他徒弟禽獸了那麼一下,現在葉焚林恐怕也沒有這一線生機。
既然葉焚林前面都沒說什麼,那他這個做師尊的,也沒必要去苛責自己的徒弟。
一直在給徒弟找藉口的正直人申屠正初還不知道,長孫溯之前其實根本就沒得手,作為一隻慫的不能再慫的家養大型犬,長孫溯哪敢隨便強迫主人?
不過這種狀態也馬上就要打破了,申屠正初之前的誤會也很快就變成了真實。
光靠這種單純的氣息交纏,療傷的速度實在太慢了。長孫溯知道葉焚林的情況不好,又被這樣氣息交纏的後遺症折磨著,再回到道修地盤找了個地方落腳之後,他就又起了別的心思。
雖然這種心思的出發點是為了療傷,但不能說長孫溯完全沒有受到生理需求的影響。
他避開申屠正初探究的目光,抱著葉焚林往房間走去,卻被申屠正初攔在了房門之外。
不管他的徒弟看起來再怎麼天才,仍然只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這樣的年紀放到凡人社會可能早就成年了,但是放在修真界卻還特別年輕,年輕到可能連很多道侶之間的事情都不清楚的地步。
眼看長孫溯雙手用力到指關節都發白的地步,申屠正初暗嘆了一聲,假裝渾不在意地問道:“雙修功法,你手中可有?”
申屠正初是知道長孫溯身上背負著他們家族的傳承的,但是這種在魔修那邊出現得更多的功法,他總覺得長孫家未必會傳下來。這種東西收藏在傳承之中,一副珍而重之的模樣,本身就顯得十分尷尬,長孫溯又是年輕人,估計臉皮薄不好意思去看,申屠正初真懷疑他懂不懂。
葉焚林:狗盾臉皮薄?你仿佛在逗我!你是不是想要笑死我,好繼承我的財產?
如果葉焚林現在醒著,那麼這樣一句話肯定就懟在申屠正初面前了。可惜他現在還是昏迷狀態,躺在長孫溯的懷中人事不知,根本沒有辦法起來反駁申屠正初,只能任由長孫溯剛板著一張臉,萬分尷尬地從他師尊手中接過雙修功法,然後默默進屋,關上房門。
站在門外擔憂無比的申屠正初和坐在屋內仔細研究功法的長孫溯心中都帶著焦慮,可是發了一會兒呆,才繼續接下來的動作。
為了避免事態更加尷尬,申屠正初是包下了一個小院,挑了一間離他們較遠的房間,想封閉五感修煉,又怕封閉了五感不能及時注意到那邊的動靜,結果仍然是一個大寫的尷尬。
嘆了口氣,申屠正初靜坐了一會兒才將心態調整過來,閉上眼睛開始打坐,同時有分寸地注意著那邊的動靜。
小院中一片安靜,申屠正初沒發現什麼不對,這才放下心來一點點進入狀態。
事實上,院子裡的確沒有問題,但是房間裡的長孫溯卻著實算不上太好。他把那本雙修功法翻來覆去的研究了好幾遍,真正開始將理論付諸實踐的時候,手都是在抖的。
他這算不算是趁人之危?要是他真的這麼做了,他家道長醒過來之後,會不會很生氣?
如果他家道長不要他了,那又該怎麼辦?
長孫溯滿心的疑慮,但是想到葉焚林的傷勢,他又覺得就算葉焚林自此之後會憎恨他,這種事情該做也還是得做的。
有什麼比眼前這個人的命更重要的?長孫溯只要想到他渾身是血休克過去,無知無覺躺在那裡的樣子,心中就一陣抽疼,不由抱緊了剛剛被放在床上的葉焚林。
出租給修士的客院條件其實都相當不錯,申屠正初又是財大氣粗的主,包下來的自然是高床軟臥的好院落。葉焚林躺在這樣的地方會相對舒適一點,可他身上沒有停止過的滲血早已經將床上的被褥染紅。
淡淡的腥甜刺激著長孫溯的嗅覺,讓他在擔憂的同時,心中的魔念也在滋長。
長孫溯抱著葉焚林的手慢慢的不再規矩,幾乎是著魔地擦過葉焚林帶著傷口的腕子。細膩的觸感讓他的思維都仿佛停滯,身上翻滾的濃烈血煞停頓了一瞬,在葉焚林越發清凜的劍意之中暴漲起來,引得長孫溯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雙修功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逝,長孫溯終於放下了身後的床帳。
星辰升起又落下,微冷的晨光照進房間,葉焚林在昏昏沉沉中睜開眼,感覺到身側一片溫熱。意識還有點朦朧地側頭看過去,偏頭的動作突然就頓住了。
那睡在他身邊的熟悉面孔和他暴漲的等級境界,都在向他訴說著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本來以為自己多少會有點憤怒,可在意識到事實之後,葉焚林的心情竟然是一種詭異的平靜。似乎到了這個地步,他竟然覺得他們這樣也還不錯。
這個不錯指的不是他們關係發生的改變,而是一種奇異的因果清償狀態。
葉焚林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的確沒有抱著任何補償的心思,而是切切實實的覺得這樣的事情是對他們之前因果的一種清算。
他算計了身邊這隻阿拉斯加的感情,導致長孫溯希望從他身上得到相應的回報。他不是沒有給予感情回報,只是他給予的那些情感並不是長孫溯真正想要的,在這樣合適的時間合適的環境下,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可以說是水到渠成的。
所有的一切他都能理解,而且是他先去撩撥長孫溯的,長孫溯合乎邏輯地給出了反應,他為什麼要對長孫溯產生憤怒?
輕輕笑起來,葉焚林的思維也走到了非常詭異的地方,反正像他這麼帥的人,長孫溯會動心思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從這個角度來講,長孫溯的眼光還是值得稱讚的。
雖然換了一個人葉焚林估計就只會想打死他,但是長孫溯對葉焚林來說本來就是不同的,他感人的邏輯完全試用於長孫溯。
“醒了就別裝死了,趕緊起來。”葉焚林放鬆了身體,靠在床頭懶洋洋道。
長孫溯其實在葉焚林稍微有了反應的時候就已經醒過來了,但是內心緊張不已的他沒有睜開眼睛,幾乎是絕望地在等待葉焚林的審判結果。
他想過很多,如果葉焚林生氣了,無論是打是罵他都認了,挨揍挨罵什麼的都不要緊,只要他家道長再給他一個機會,不要在這一次就給他判死刑,讓他做什麼他覺得都是願意的。
這個可能性他打心底里覺得不大,但是他仍然抱著一點奢望。
在葉焚林用如此平靜的聲音戳穿他的時候,他心中一沉,覺得自己確實是沒有希望了,認命地睜開了眼睛,坐起身看著身邊的葉焚林,眼中的光芒盡數碎去。
“做什麼這副表情?被占便宜的人是我吧。”葉焚林簡直嘖嘖稱奇,看著想湊過來又不敢粘上來的大型犬,伸手摸了摸他的側臉道,“沒事,用不著這麼害怕,我又沒生氣。”
長孫溯一聽他這樣說,簡直更害怕了好嘛!
連生氣都不願意跟自己生,那不但是要死情緣,甚至連基友也要死啊!這種結果簡直是他預想中最壞的一個了,他怎麼能不害怕?
兩個耳朵都仿佛耷拉了下來,長孫溯垂頭喪氣的樣子差點沒讓葉焚林笑出聲。
“好了,不要擔心,我真沒生氣。”葉焚林又摸了摸他的面頰,無奈安慰那隻其實占了便宜的阿拉斯加,“別在這裡鬧情緒了,咱們倆大概睡了一夜吧?該起床了,你師尊還等著呢。”
長孫溯小心的看著葉焚林,仔細辨別著他的表情,半天才終於確認葉焚林是真的一點氣都沒生。
在這種時候,他不但沒有半點兒欣喜,整個人都充滿了茫然和恐懼,完全沒有對剛才的葉焚林安慰到,幾乎是顫抖著聲音道:“阿林,你為何……不氣我?你可是不要我了?”
長孫溯和葉焚林相處的不算短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越是感覺到葉焚林變得溫柔不少的態度,他就越是不安,只能想到這樣的答案。
他不想放棄葉焚林,在這種時候,他的心中只剩下一片絕望,再也看不到任何光芒。
葉焚林勾著唇角笑了:“你怎麼會這樣想?我沒有這個意思。”
手指落在長孫溯光著的肩頭,葉焚林的眸色在昏暗之中也顯得越發暗沉:“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陪我走到最後,那個人肯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