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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兒卻只是拼命搖頭。
"你搖頭做什麼?我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宣兒……,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告訴我為什麼好不好?"
加稔試圖放緩聲音,宣兒是他來到這裡以後唯一的一個朋友。無論如何他也不希望他踏上這條路,但宣兒卻只是抓住他衣袖,像逮到一根救命稻糙似的,哭著求道:"加稔,你不要嫌我好不好?你不會的,對不對?"
"你太吵了。"清冷的調子,卻是身後的翔月。
只淡淡一句,宣兒卻立即禁了聲,甚至連嗚咽都拼命地壓住,想是極為忌憚翔月。加稔正想和他爭執,卻被翔月眼裡毫不掩飾的鄙夷怔了一怔,那神情不是對他,而是對著宣兒。看向他時卻又變成了有些無奈的模樣。
"你……"
"你閉嘴。"翔月顯是極不耐煩,說話的調子也極冷,只淡淡掃了他一眼就轉向地上的宣兒,"樓里的規矩,你知道。開了這例子也就不用我教你了。自己以後好自為知吧。"
說完也不看他,轉身就走。
"慢著!你要把宣兒怎麼樣?"
翔月腳步略頓了一下,也不回頭,"他自己做的選擇,怨不得別人。你還是當心你自己吧。"
"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你先告訴我,你到底要把宣兒怎麼樣?"
翔月回頭,略一挑眉道:"你為什麼,不直接問他?"
宣兒見加稔回頭看自己,有些失神地低頭答道:"樓里的侍童若是背著主子接客,就算是自願簽了……簽了賣身契。從此以後,就算是樓里的一名小倌……"
"你知道?"加稔皺眉,"那你還做?!你不是有錢嗎?"
"我的錢……"宣兒頓了好久,才哭著接道:"我把它夾在雲歌坊給你錢里……我只是想幫你。可是我娘現在病的很重!我沒有辦法,加稔。我沒有辦法……"
加稔這才楞住。那些錢他昨夜已經全部交給翔月。現在根本分文未剩。宣兒想幫他,結果卻害了自己。加稔心裡難免內疚,卻又有些怪他的擅作主張。只得硬著頭皮轉身求翔月,"今天的事,可不可以算了?或者你先從那些錢里拿一百兩給他……"
"不可能。"翔月淡笑,輕而易舉地打破加稔的幻想,"若離,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出代價。"
"不要!"宣兒哭著爬到翔月身前,求道:"樓主!宣兒錯了!求求你,不要!求求你!求求你!宣兒給你磕頭!我不要接客!我不要!"
翔月卻只是更不耐煩,腳上用力,將宣兒踹到一旁。
加稔忙上前來,撈起他衣襟吼道:"你不要太過分!他已經那樣求你了,你為什麼還不能給他次機會!還是說,看人絕望是你的特殊愛好嗎?!"
翔月也不閃躲,直直看進加稔眸子。這麼近的距離,他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眼中的無能為力、悲傷、痛恨,還有絕望……清晰地……有些像某些時刻翔月自己的鏡中影。讓他忍不住想出手撫摸。
加稔卻厭惡地避開,讓翔月及時清醒過來。冷冷地道:"他這樣的姿色至多需要二千多兩便可贖身。老老實實接客個一年半載,也就能攢的差不多了。"
一年半載?開玩笑!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只要有一次、兩次都會足以讓一個人絕望。
加稔突然覺得很累,頹然地鬆開翔月。轉身扶起宣兒,輕聲道:"你放心。你不用接客的。我們回屋子吧。我累了。"
"若離……"
"你做那麼多事,無非是想逼我認輸。"打斷翔月的話,加稔頭也不回地接道:"我認。明天開始我就會乖乖接客。宣兒以後就跟著我。還有,你最好記住一件事。我的名字,叫加稔。"
那一瞬間,翔月突然想起一個早就消失不見的少年--承歡。那個他唯一眷戀過的人,總是安靜地接受他和雅的安排。安靜地享受自己的命運,儘管這命運近乎殘酷。他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反抗或著徵求。翔月曾經以為這世上再無歡兒想要的東西。但他在他身邊五年,卻敵不過一個浪子回頭的夏侯因。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一個安靜,一個張揚。但殷若離,不,加稔卻帶給了他類似於歡兒的感覺。不一樣的人,卻是同樣的……生無所念。
讓翔月覺出自己的殘忍。
第 5 章
後不後悔?
……後不後悔?
加稔在浴桶中轉個身。水很溫暖。這間屋子也很漂亮。內斂的幽雅,已經不像一個小倌的住處。
原來這就是煙華閣。加稔微笑。他隱隱聽過,自從這閣子的上任主人死後,翔月便封了此處。據說只有整個樓里最有本事之人方能住進此地,也難怪流緒等人天天明里暗裡的爭。
可是……
最有本事的人?一個小倌?
如果是論床上功夫,那翔月會不會太看得起他了?……還是說,他加稔看起來,就像是這樣的人?
後不後悔……?
後悔!
怎麼不悔……
但是加稔太過於清楚,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忍不住再度苦笑。翔月真的很聰明。他給他兩個選擇,卻只能走一條路。
也沒什麼。不就是陪男人上床嗎,又不是沒做過。沒關係的,真的……
可是加稔,為什麼你會這麼難過?為什麼……
如果有可能,加稔寧願自己就這麼溺死在這一桶水中。但是門口傳來的扣門聲卻輕而易舉打破他的幻想。
"是我……"宣兒。
"進來。"
翔月的人辦事效率很高,半天時間就幫他購置了一些必備的衣物和用具。居然還包括潤滑用的東西,可惜這個年代沒有套子,不然就全了。
加稔輕笑出來。宣兒卻愣在那裡,老半天才紅著眼道:"你別笑……,加稔。你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好不好?不要這樣笑……"
"宣兒,哪有你這樣的侍童,勸著人哭的?"加稔接著笑,"說起來,這裡的規矩我還真的不懂。一會兒是要我出去見客,還是就在屋裡等著?"
"樓里的客人大都沒見過你,你自然要出去的。不過依你的樣貌,大概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很多熟客。倒也不用在這上面費心。"答他話的,卻是剛進來的翔月。示意宣兒出去後,翔月隨手拿過備給加稔擦乾身子的毯子,對著加稔道:"過來。"
加稔很想若無其事的就這麼赤裸著走到他面前,反正也不是沒被人看過。如果抗爭不可能有用,還不如乾脆順從的好,對不對?
可他窩在桶里試了半天,卻連一絲站起來的勇氣都沒。
翔月坐在床邊,看加稔像個垂死的羔羊,努力想表現自己的毫不在意。卻還是忍不住,狠狠眨落睫毛上凝著的水珠,低著頭道:"你是不是非要……扒掉我最後這層皮?"
嘆氣。b
"過來。"翔月儘可能溫柔地重複。
然後清楚地看見加稔死心的從桶里出來,麻木地走到他身邊,站定。眼睛乾澀,卻給人一種隨時會哭的錯覺。
"那桶里的水已經涼了,你泡的時間太長,會受不住的。"
小心地替他擦乾身子,翔月讓加稔坐到床上,圍上被子,很仔細的為他擦著頭髮。
"你每回把人往坑裡推的時候是不是都得對那人笑一笑?"
頭上的動作頓了頓,翔月笑:"沒有那個必要。我對人溫柔,是因為我想。"
"哦。難不成你還想我感恩戴德,多謝樓主這麼看的起我加稔?"
"頭髮差不多了。"翔月自顧自替加稔挑了件藍色長衫,煙霧般的淡,不厭其煩地繡著深藍的繁瑣圖騰。從裡衣起,一件件的給他穿上。末了,卻玩味地撫摸加稔脖子上已經淡化的傷口。
殷若離比他有勇氣,下手乾脆利落,讓加稔甚至有些羨慕。他想像自己是塊案板上的肉,不要做什麼多餘的掙扎,圖增買肉的人樂趣。但翔月卻是箇中高手,唇齒之間專在他敏感的疤痕上研磨,時不時帶著情慾色彩地在他耳邊喘息。手更是沿著他脊椎慢慢下滑,時輕時重地捏磨著到了他尾椎。
加稔終於忍不住,推開翔月,一臉厭惡地譏諷道:"哼,是不是每個老闆都有親自驗貨的習慣?"
龍意是,他也是。
翔月故意忽略他語氣中深深的疲倦,只挑眉笑道:"差些以為你真要收起那愛撓人的爪子……"
加稔索性閉眼,手一揮,指著門道:"我沒力氣罵你,樓主最好自覺些,好歹給我留些力氣替您賺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