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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若蘅點頭:“也是。”從王熙鳳身旁拉回了媳婦兒、領著兒子朝林黛玉兩口子走去。
陳瑞錦瞧瞧同賈琮說:“衛大嫂子是不是不慣聽什麼領兵打仗的?”
賈琮摸摸鼻子:“先讓他們認識一下,待會兒要不你領著甄英蓮到四周走走。”
陳瑞錦想了想:“也好,省的陳瑞文糾纏。”
果不其然,才過了一小會子,賈維斯林黛玉衛若蘅三人已經快吵起來了。圓圓早就讓賈萌勾搭到樓上玩兒去,唯有甄英蓮巴巴兒坐著。陳瑞錦尋了個藉口上前打岔、帶甄英蓮出去逛逛。
一時賈琮同旁的小夥伴說著話兒,司徒岑從外圈走過來微微點頭示意:“賈琮,可得空不得?”賈琮朝朋友們作了個團揖,告個罪起身出來。司徒岑張望一眼,問道,“哪兒安靜些?”
賈琮想了想:“去後院吧。不過我哥哥這別墅的後院,你也許會有些懷念。”
“嗯?”
“西洋樣式的。”賈琮道,“你也瞧出來了,這整座宅子皆有些西洋風。”
司徒岑四面張望一眼,道:“與西洋的宅子也不同。”
“呵呵這是現代風格,你見過才怪呢。”賈琮笑眯眯道,“走,到後頭去。”遂一爪子搭了他的肩就走。
出了西邊的偏門,抬頭就是一彎瑩白的下弦月。屋中管弦聲驀然淡去,惹得人無端惆悵。賈琮捏了捏下巴,道:“如此風月當吟詩一首才是。”
司徒岑作了個揖:“賈先生請。”
賈琮擺手:“沒有詩意,吟不出來。”
司徒岑看著眼前的長廊道:“這柱子是我在西洋常見的樣式。”
“嗯,負責的建築師是義大利人,我們從西洋拐來的。”賈琮遂引著他穿過羅馬式長廊慢慢往前走,“挺異域風情的吧。”
“嗯。”司徒岑應了一聲。二人都不言語了。
一路走到後花園。台灣府地氣暖;賈璉乃知府,他的園丁本事不低,又有許多外洋弄來的花木,故此園中蔥鬱的很。司徒岑忽然指著路邊的大油燈道:“方才我們來的路上一直看到路邊有油燈,是官府預備的?”
賈琮一直在等他說話,聞言順口接道:“是啊。街上的路燈要亮些,花園子裡的用不著那麼亮。”
司徒岑思忖道:“晚上也那麼多商鋪開張做生意麼?”
賈琮點頭:“夜市很忙的。尋常人家,不論男女,白天都有工作要忙。很多人唯有晚上方得空出去逛逛、買東西。”
司徒岑點頭:“難怪商貿繁盛。街上的燈白費那許多油麼?”
賈琮笑道:“怎麼會白費?這些油燈和油的錢加在一處根本比不上一件古董,可你知道能給大佳臘增加多少稅麼?划算著呢。街上有光亮老百姓才會出門走動,哪怕是平白逛逛也好,說不得就給孩子買了根棒棒糖呢?錢麼,放在家裡是死物,流動起來才有用。”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一根路燈柱子下,司徒岑仰臉看了半日,賈琮就在燈下的座椅上坐著,半晌才說:“大佳臘的商稅,夜市占了很大一塊。夜市能做起來,路燈居首功。”
司徒岑問道:“這念頭你究竟是怎麼想出來的。”
“不是我想的。”賈琮道,“三百年前一位英吉利國首都的知府提出倡議,望百姓自發在夜晚替路人掛燈。一百多年前法蘭西國就正經有了這個,那時候是他們皇帝勒令都城的臨街百姓掛燈。這東西本是市政基礎設施,就該由官府管,百姓自己弄哪裡能長久?我們遂拿來用了。”
司徒岑道:“聽客棧掌柜的說,你們那公交馬車也是從西洋學來的。怎麼我在西洋沒見著?”
“也是從法蘭西國學的。那是座小城,你未必去過。且設公交馬車的也不是官府,是個磨坊作坊的百姓。”
司徒岑瞥了他一眼:“真真是擇其善者而從之。擇舉世之善者而從之。”
賈琮道:“若非如此,哪裡趕得上西洋人的腳步?”他苦笑指了指路燈,“這個,公交馬車,人才市場,很多很多。我都是先在台灣府試驗許久,成功後給燕王寫摺子,盼著他能採納。”
司徒岑嗤道:“他能採納這種東西?他都多大歲數了。”
賈琮扭頭盯了他會子,問道:“你哥哥能採納麼?”司徒岑微微一怔。賈琮道,“你哥哥是我見過的世子當中最出挑的一個。”
司徒岑遲疑片刻:“應該比我九叔強些。”
賈琮又看了他兩眼,隨口問道:“那你呢?”
司徒岑立時說:“我早說過,無意世子之位。”
“誰讓你爭世子之位了?”賈琮聳肩,“那得浪費多少功夫?”
司徒岑皺眉:“那你是什麼意思?”
賈琮長嘆一聲:“這些都是對整個國家有用的東西。我們費了多少年試驗出來,卻極難推廣。事到如今,唯有兩廣和廬國在用。兩廣太偏、廬國太小。阿岑,將來你們打下了殖民地,能在殖民地推廣這些嗎?”
司徒岑默然良久,仿佛是自言自語道:“那……殖民地說不定數十年後比蜀國還強些。”
賈琮哼道:“若是殖民地因為基礎設施先進的緣故比蜀國還強些,而你哥哥卻依然不肯在蜀國學這些過去,阿岑你就替了他吧。”
司徒岑又仰臉去看路燈。賈琮抱著胳膊在旁邊等著。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司徒岑道:“我哥哥沒那麼頑固。”
賈琮忽然頹然一嘆:“我只不明白。這些分明都是極好的東西,我也算得上個名人,怎麼推起來這麼難。”
司徒岑原本有許多話想問他,這會子悉數堵了回去,反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萬事開頭難。我老子還算聽勸,我勸勸他。”
賈琮想了想:“你既有心避嫌,要不然就把功勞算在你哥哥頭上?就當這些是你哥哥想的?”
司徒岑啞然失笑:“別以為司徒家的兄弟都和我三伯九叔一樣,我跟我哥哥還是有手足情分的。”賈琮撇嘴。司徒岑想了想,“其實,但凡九叔沒有跟三伯奪位的心思,他們兩個就不會到如今這個地步。”
賈琮翻了個白眼子:“拉倒吧,坐龍椅的必須是最強的,枝大於本非出事不可。”
司徒岑肅然道:“我哥比我強。”
賈琮擺手:“我不管你們哥倆怎樣,也不管蜀國怎樣。我只要舉國綜合實力強於世界、尤其要強於西洋諸國,讓後世子孫不被欺辱。阿岑,你是個開明的。”他站起來一躬到地,“可願意助小弟一臂之力。”
司徒岑趕忙也還了一禮:“岑身為司徒家子弟,責無旁貸!”
賈琮喜之不盡,拉了他的手道:“你多住些日子,我有好多事同你說!”司徒岑拉他出來,本是看著大佳臘這些異樣的規矩民俗,想問他是不是有反心;賈琮一推二六五悉數變成替燕王試驗國策、分明是好策燕王不用。司徒岑原本清醒的思路竟一時讓他弄迷糊了,還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