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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子遲疑片刻,眼神閃了閃:“何姨娘給了我……二十兩銀子呢!”
賈桂與張氏齊聲嗤道:“才二十兩?打發叫花子呢?”
賈桂道,“我還是以為二千呢。”
張氏道:“你說實話,我賞你五百兩。”
媳婦子愣了:“太太何嘗有這麼多錢?”
賈桂奇道:“你是傻的麼?太太沒錢難道姨娘有錢?姨娘的月前都是太太給的。不過是你們太太平素不愛張揚罷了。”張氏微微一笑。
媳婦子登時變了臉:“哎呀呀原來太太才是財主!”乃立時跪下哭道,“奴才是被她逼的……”
張氏柔聲道:“你只管說,我自然替你做主。”蘇韜在屏風後頭張大了嘴半日合不上。
便聽那媳婦子一五一十的全都招供了。原來何姨娘兩年前就收買了她。她主子是個棒槌似的人物,稍稍哄騙幾句便能跑出去放炮炸,“幫”何姨娘做了不少事。蘇澄那事兒皆是何姨娘安排的,讓這媳婦子去攛掇她主子鬧事、拘蘇澄幾個錢使。
張氏問賈桂道:“福兒,你看她這是做什麼呢?”
賈桂懶洋洋道:“何姨娘只想讓她們鬧個事,鬧得有人知道便好,鬧事之人是死是活她就管不著了。不是還請了道士作法麼?蘇伯父知道了道士的事兒,少不得來家裡查問,也少不得會疑心有人想害蘇姐姐、少不得請人查看。何姨娘這麼有錢,既然能買通了這位大嫂,自然也能買通蘇姐姐院子裡的人。”乃嘖嘖兩聲,“這種四處是洞、漁網一般的計策也敢使出來?”
張氏默然半晌,道:“她鬧了澄兒,自己能得什麼好處?”
“蘇伯母,不要太高看這些女人。”賈桂道,“不是為了什麼好處,只是撒氣罷了。蘇姐姐有好衣裳首飾玩意兒不送給她,她恨意難消,不收拾一下蘇姐姐心裡頭根本過不去。有個女人,小時候家裡窮,見鄰居小姐姐穿了身新衣裳,氣得難受,夜裡趁人家睡熟了把那新衣裳剪得稀爛,心裡便痛快了,比自己得新衣裳還舒服些。何姨娘也是這種人,多了去了。”
張氏才要說話,賈桂忽然搶著道:“其實吧,不止女人,男人也是如此。鄰縣縣令比自己能幹、將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條,便給上司寫密信誣告他暗通心懷不軌的王爺。那事兒要緊,上司雖不知真假,依然上報。虧得那條陳落在一個有點腦子的人手裡,暗查一回發覺是誣告。不然,那鄰縣縣令跑不脫一個滿門抄斬的命。”
張氏聽她話裡有話,問道:“福兒,你說什麼呢?”
賈桂道:“饒是如此,那鄰縣縣令依然被調職了。新調任之處還不錯,故他也沒想太多。”她淡然一笑,“蘇伯父可能到死都不會知道,他當年好端端在歷城幹著、怎麼忽然就調到湖州去了?”
張氏大驚,站了起來:“什麼?!”
屏風後頭蘇韜也站了起來:“什麼?!”
賈桂朗聲道:“蘇伯父還記得章丘縣令田朴村否。”
蘇韜已快步走了出來,蘇澄想扶他壓根兒跟不上步子,嚇得那媳婦子癱軟在地。蘇韜顧不上別的,顫聲問道:“大侄女,你說什麼?”
賈桂道:“前幾年死掉的那個大司馬田朴村,蘇伯父還記得他吧。”
蘇韜道:“我記得。他一路高升做到大司馬之職,燕王極是看重。後為了替燕世子妃之父謀幾把古董扇子,欺壓良民,讓京中的遊俠兒殺了。”
賈桂攤手道:“看吧,人家高官厚祿,您老到現在都還是個從四品的知府。”
蘇澄道:“少廢話,你方才那話快些說明白了。”
賈桂道:“我才不是說了麼?田朴村給上司寫密信誣告蘇伯父與義忠親王有往來。”
“什麼?!”蘇家三口子齊聲喊了起來。
賈桂安慰道:“這不是沒事了麼?田朴村也得了報應。”
蘇韜只覺後背一片冰涼。饒是自己活著、田朴村已死,念及當年義忠親王一系之慘狀,腳下踉蹌站立不住。蘇韜趕忙上前攙住他,費了許多力氣才扶到椅子上坐下。半晌,蘇韜咬牙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賈桂道:“妒忌是人的天性,倒也不奇怪。只是田朴村手段高些、這個何姨娘手段低些。”
蘇澄道:“既然知道是誣告,怎麼朝廷沒處置那個田朴村、反倒升了他的官?”
賈桂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聽五叔偶爾提起來的。”
蘇韜閉目良久,嘆道:“誣告之事,能洗清冤屈就不錯了。朝堂之上顧慮極多。”
賈桂哼道:“若不加以懲治,誣告的成本這麼低,天下還有好人的出頭之日麼?難怪朝廷成了如今這模樣。”乃抬目掃了眼那瑟瑟發抖的媳婦子。“朝堂之上且不管,家裡呢?顧慮也極多麼?蘇伯父,巫蠱自古以來都是大罪,因此禍冤死的皇后太后不計其數。那姓何的壓根兒沒打算給蘇姐姐活路。”
蘇韜正因田朴村那事後怕呢,聞言怒而拍案道:“讓她滾!”
賈桂立時說:“那她還不定在外頭造蘇姐姐多少謠呢。”
蘇韜想了想,向張氏道:“我記得西北角還有個小佛堂,讓何氏去修個來世吧。”張氏也在後怕,身子這會子還發顫說不出話來,只使勁兒點點頭。
正文 第577章
張氏性情寬厚,從未嚴待下人,惹得旁人多將雌虎當作病貓。不料這回整治起來手段如霹雷閃電一般;蘇澄在旁幫忙。賈桂是外人,只管看熱鬧。聽見那些丫鬟婆子媳婦子們招供的五花八門的招數,有些還挺高明的,忍不住嘖嘖嘆道:“你們家人口這麼少都有這麼多事兒。”
蘇澄隨口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先頭既有三個道士當賊抓之事、蘇府又如此熱鬧,難免傳了些風聲到外頭去。鄧家立時知道了。只是依然捨不得退親,爺孫三人湊在一處商議。
鄧老太爺思忖再三,嘆道:“還是退吧。”
鄧老爺道:“王家那人不過說說而已。”
鄧老太爺道:“這幾日已悄然來了不少外地人,都是快馬趕來的,哪兒的都有。”
鄧老爺哼道:“這兒是荊州,咱們還怕誰不成?”
鄧老太爺道:“祖宗當日便示警了。”又看了看鄧銘,“銘兒你看呢?”
鄧銘默然片刻道:“昨日我見著了王爺。”
二老大驚:“楚王?!他來了荊州?”
鄧銘點頭:“也是聽說蘇大姑娘手裡有巧克力的方子。他原是盼著這樁婚事能成的,還特意去拜訪過那個董生。”
鄧老爺忙問:“董生可願意投他?”
“董生是王子騰的人,哪兒會另投旁人?”鄧銘苦笑道,“只是如今王家一位姑娘正在蘇府住著,從裡頭傳出話來,蘇大姑娘自己不願意為嫡長婦。嫌管家理事辛苦、丈夫忙碌沒功夫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