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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乃另取一紙,寫下了原著中甄士隱替好了歌所作的註:“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王五愈發忐忑。他曾使人去岳母娘家左近詳查,零散查得當他年岳父跟那道士走時口裡吟誦的幾個句子,俱在此中。兼之那上頭寫的是《好了歌注》,這《好了歌》的名頭亦有人提起過。
賈琮寫完後將先頭那張交給王五:“看看就罷,看完燒了吧。”王五打了個冷顫。又將後頭那張給他,“這是甄士隱所作,給他女兒留個念想。”乃看了王五半日,長嘆一聲,“竟是讓你得了去!也好。”過了會子又添上一句,“倘若遇見名叫夏金桂的女子,讓甄英蓮稍稍避開些。”嚇得王五向他作了一個揖,口中稱“是”。
半晌,王五小心問道:“拙荊想來無恙?”
賈琮道:“命數已破,你若不改娶夏金桂那個潑婦,她便無事。”
王五忙說:“我並不認得什么姓夏的潑婦。”
賈琮點頭道:“如此便好,萬萬莫要見錢眼開。”
王五連連點頭,又道:“還望三爺說明白些。”
賈琮搖頭道:“已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論起來,我也勉強算的上與她有恩。只是我不是為了救她,純屬救自家罷了。不借王子騰等人之手早早滅掉賈時飛,我們府里就等著滿門抄斬吧。那會子我當是不足四歲。”遂將賈雨村之事說了,末了道,“薛家進京後我聽薛大哥哥說,香菱半道上被他舅舅硬生生救走了。王叔父會救她,我猜,一則是瞧不上賈雨村這個白眼狼,二則是為了替薛蟠哥哥平定官司。你們也不必過於惦念,他不過是順手為之爾。”
王五嘆道:“這十餘年來我岳母日日替王大人焚香拜佛,可惜記錯了王大人的名諱,竟記成了王之同。我在京中打探許久皆尋不到此人。”
賈琮道:“胡鬧!哪有活人受香火的。封夫人本不識字,記錯名諱也是天意。”王五又連連點頭,也不詫異他如何知道自家丈母娘姓氏了。
過了會子,王五又問:“卻不知三爺什麼來歷?”
賈琮擺手道:“沒什麼來歷,尋常凡人罷了。”
王五思忖片刻試探著笑道:“想來三爺是來渡劫的。橫豎在下不會慢待三爺,就在我這水寨多留些日子何妨?”
賈琮翻了個白眼子,又想了想:“也罷。只是我大師兄賈維斯是個呆子,這會子還不定多著急。你使人給他傳個信兒,說我們挺好。再有,我們不想隨便欠哪個王爺人情,尤其吳王既近又有錢。煩勞五爺告訴他兩個名字,他便知道該向誰求助了。”遂不管王五答不答應,提筆下了兩個名字:羅馬、伊皮奈。
王五心下本來隱約有幾分不敢賣他了,見了忙說:“這個不難。”又道,“可是要將三爺的筆墨傳過去?”
賈琮道:“隨你便。口述也行、抄一遍也行。”
王五自持水寨戒備森嚴,也不懼什么姓羅的姓伊的。遂收了那名字,恭恭敬敬請賈琮回院子去了。這院子的飯食當即好了許多,並送來許多書籍。有正經的四書五經、有話本子,棋盤、文房四寶亦有。林海對這小子的三寸不爛之舌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沒問過他是怎麼哄的王五,竟然點起菜來!還指名要了幾本書。幸而他要的不是什麼難尋孤本,不多時便有人送了來。
當天傍晚,王五親來告訴賈琮說送信的人已派出去了。賈琮笑抱拳道:“多謝多謝。若有一日咱們倆在吳王家見面,我必然裝作不認識五爺。”
王五稍怔了怔,嘆道:“三爺當真能通神。既這麼著,在下也不拆穿陳先生便是。”
賈琮瞧了他一眼,愣道:“哈?”
王五輕輕一笑,因想起什麼事兒來,躊躇了片刻,拱手道:“三爺,在下多句不該說的話。”
“五爺請講。”
“三爺那個丫頭……”他朝院中給正林海捶腿的起。點張望道,“甚是美貌,又肯跟著三爺到此險境,三爺大約喜歡的緊。”
賈琮點點頭:“丫鬟麼,要緊的唯有兩條。會服侍主子、模樣兒長得可人,她都有了。竟還有此忠心,我也沒想到。”
王五面上登時露出一絲嫌惡來,道:“三爺,女子多半膽小,你這個丫鬟仿佛也不是膽兒大的。她竟豁得出去自己鬧著跟你一同被匪人綁架……心,可不小。”見賈琮有幾分茫然,輕嘆一聲,戳破道,“這等女子,後院的本事必大的很。在下言盡於此,望三爺三思。失禮了。”言罷向賈琮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賈琮立在他後頭髮呆。
一時起。點走了過來,問道:“王五這話是何意?”
賈琮道:“你聽見了?現在可以斷定,這個王五是大戶人家出身、嫡子、吃了姨娘不少苦。落草為寇當是迫不得已。”
起。點苦笑道:“橫豎都是女人的不是。”
賈琮舉起右手來:“冤枉!請不要遷怒。”
起。點行了個萬福:“奴才不敢。”
賈琮做了個鬼臉兒,道:“陳瑞文走的那天晚上你去見張縣令,他的話再重複一遍我聽。”
起。點立時娓娓道來:“當日一大早吳王便趕到了縣衙……”
賈琮聽罷又思忖會子,道:“我理一理思路,你且聽聽。”起。點點頭。
“昨天我隨口問王五可會耍大刀,他別有意味的笑了笑說不會。‘大刀王五’是游湖那日我信口掰的,此人顯見不是頭一回聽說,故此,”他忍俊不禁道,“那天我跟水匪說,你們當中只怕有吳王的內奸;結果他們不是水匪而是吳王的水軍,且他們當中有水匪的內奸哈哈哈……”
起。點也嘴角含笑,問道:“三爺疑心何人?”
賈琮道:“不是疑心,是斷定。王五就是吳王極為信任的那位衛先生。”
起。點想了想:“因為他跟吳王推斷出另有極厲害的人想劫走林大人且必不會罷手,轉頭自己劫了大人?”
賈琮道:“單憑這一節尚且不能定,偏他方才跟我說陳瑞文是我的人。”他眨眨眼,“陳瑞文是被咱們哄騙的,衛先生不知道。衛先生在咱們游湖的船上細細查看,還向船主問過咱們臨時作舊的一處劍砍的船舷破損。你想想,若非疑心那處破損,怎麼會單單只問那一處的?既然疑心,必是能看出點子不妥來,怎麼船家隨意解釋一句便信了?他心中已認定,陳瑞文在撒謊、使指鹿為馬之計幫咱們掩飾,陳瑞文必然是咱們的人。而他又有心自己劫走林姑父,故此不曾當場揭穿陳瑞文。橫豎他握了把柄在手,不急在一時。”
“而後他又向吳王說之再三,有內奸。”起。點讚道,“可進可退,立於不敗之地。好本事!”
賈琮道:“只是他自小沒見過有真本事的女子,故此不曾疑心那個少年大內高手是你扮作男裝。若我是他肯定能猜到。”因為我上輩子看過許多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