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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盤算著老和尚什麼時候能回京呢,京中就有太監到了廣州,還帶著聖旨。王子騰放鴿子讓賈琮龔鯤立刻趕過去。他二人才到總督府門口,早有人迎上來打千兒:“二位爺果然來得快!先隨我去見大人。”乃領著他們一徑去了王子騰外書房。
合著老和尚早早給京中去了信,替雅芝郡主求身份。這等事小聖人沒有主意,倒是太皇太后當機立斷,打發了人請司徒磐進宮商議,要允了此事。司徒磐何須為難一個侄孫女?橫豎朝廷不出嫁妝錢。也允了。太皇太后乃親筆擬了懿旨,恢復了雅芝郡主身份,添回宗室名譜、並賜婚與嶺南詹家之子詹麒。
賈琮揉了揉眼睛道:“王叔父,這麼點子小事何至於著急喊我來!大姐夫來不就行了?橫豎是他們詹家娶媳婦。我還以為有什麼大事呢。”
王子騰道:“這本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來傳旨的除了正經辦差的那個王太監,還有一個跟著來的,指名要見你。”
“啊?不會是小聖人逃出來吧。”
“自然不是。”王子騰道,“這個假稱田公公便是戴權。”賈琮與龔鯤互視一眼,王子騰又說,“因為跟著來的其他人都是司徒磐的手下,你二人留神些,別漏了。”
“哦~~好滴!”賈琮道,“這下不用發愁欠他人情不好還了。”
賈琮遂不出面,直閃到後頭去尋王仁的兒子。王仁雖無能,因他老子太強,也翻不出什麼水花來,倒是早早替王子騰生了孫子。王子騰雖失望,也不大管他了,只好生教養孫子。這孩子仍是家中請先生教著。賈琮乃拐了人家孩子出去玩,逛了會子又去學校瞧瞧,暗暗攛掇孩子回去向王子騰鬧、要去學校念書。
龔鯤乃是詹家的孫子,自然與京中來人寒暄客套,商議去蠻部傳旨之事。到了晚上,趁王子騰設宴與眾人宴飲,田公公假意水土不服,回客房去歇息。才出了花廳門便遇上一個小廝,領著他悄悄去了水榭。
賈琮已等在水榭多時,迎著戴權深施一禮:“多謝公公當日幫了我家表姐。”
戴權瞧著他的模樣,也打了個千兒:“想來是榮國府的琮三爺了。”
“正是。”
他二人在水榭坐下,戴權看了看賈琮,登時垂下淚來:“聖人當年極看好三爺,還想著留給太子用呢。”
賈琮嘆道:“仿佛就是一晃神的事兒。”
戴權拭了拭淚,方說起宮中之事。京城大亂、天下分崩,宮裡頭斷了供給,太皇太后沒法子,拿了先帝留下的一個機密同司徒磐換宮中用度,並放了許多人出宮。過了些日子,司徒磐又來問別的機密,太皇太后若說不出來他又要斷宮中供給,太皇太后心中極恨他。宮中委實有密道通往一座廟,太皇太后偶爾會遣戴權同那白須和尚議事。
賈琮趕忙問:“那和尚叫什麼?”
戴權道:“法號一僧。”
賈琮笑道:“倒是和一座廟配對。”
原來,年初的時候,因這個年過得實在委屈,太皇太后打發了戴權來向一僧和尚哭訴。和尚又沒錢!只能白寬慰幾句。偏這會子忽有小和尚跑進來說,“燕王的人來了”。戴權立時就走也來不及了,一僧只得將他藏在柜子里。司徒磐派來的正是馮紫英,乃是來商議如何拐林黛玉來一座廟給和尚做徒弟的,戴權聽了個清清楚楚。
回到宮中,他將此事添油加醋回給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本來就對司徒磐一肚子不滿,聞言皺眉道:“若是當真讓他挑的人繼承了一座廟,就愈發無法無天了,”冷笑一聲,“他算盤倒是打得精!哀家偏不願意他如意。”乃告訴了戴權那地圖之事。
次日,戴權掐著點兒從地道溜出去,悄悄尋到林黛玉,暗示了她那些話。因一座廟裡頭本來人就少,當日司徒磐又命其餘僧人躲去後頭的禪房,竟沒人知道戴權到廟裡溜達了一趟!他也不曾去拜文殊尊者,趁著四下里無人又回去了。林黛玉得了提醒,安然從梅林中逃了出來。
賈母起靈上船那幾日鬧得極亂,宮中也得了信兒,戴權便去一座廟裡探和尚的口風。一僧嘆道:“那林丫頭當真是個好苗子!竟跑了!”惋惜不已。又過了些日子,和尚又嘆了一回,乃向戴權道,“不知聖人可能許我出去一趟?”
戴權忙問:“師父想去哪裡?”
和尚道:“去台灣府,將林丫頭找回來。”
戴權道:“既是人家不願意,大師父何苦強求。”
和尚道:“這數十年來實在尋不出第二個了,這孩子最好。”
太皇太后聽說了,思忖道:“依著先帝的話是斷乎不能放他出廟的。只是如今天下都這模樣了,放他動一動也好。”乃命小聖人允了他去台灣府收徒,找到徒弟立時回去。又向戴權道,“且看他可能將林家那女孩兒帶回來。若能,再想別法;若不能,只怕這個賈琮可靠些了。”
賈琮聽到這兒奇道:“太皇太后怎麼會想到我頭上的?”
戴權道:“她老人家說,三爺是個實在人,視虛名如無物。當年慧妃想讓林姑娘做太子妃你都不肯,哪裡肯讓她去當尼姑?”
賈琮眨眼道:“額……我若說了那件事不是我的主意你信麼?”
戴權笑道:“縱不是三爺的主意,三爺也必出了力的。”乃輕嘆一聲,“當年雜家曾勸過聖人,林大人未必願意女兒入宮。聖人沒聽啊。”
賈琮哼道:“公公跟了他那麼久,難道不知道他的性子?他肯定知道林姑父不願意的。只是林姐姐這個女孩兒極好。縱然人家爹不願意,他也要撈到自己家來。”
戴權乃起身給他深施一禮,含淚道:“身為天子,許多身不由己。雜家替聖人給三爺陪個不是。”
賈琮忙擺手:“與公公何干?你是你、他是他。再說太上皇也不是沒做過好事,對我們府里還挺好的,而且頗為看重我璉二哥哥。那幾年若沒有他明里暗裡仗腰子,我們家大房還不定什麼時候斗得過二叔呢。”
戴權慨然道:“三爺果真重情。但凡有一件事對你們家好,便能記得。”乃接著說,“早年林姑娘南逃,太皇太后便猜,縱然不是三爺的主意,也必是三爺攛掇的。”
“哈?不會吧!”
“聽聞三爺最敬林大人。”戴權道,“林大人既不願意女兒進宮,三爺必會想法子。林大人不過是不敢有違聖意罷了,若有人推他一把他便敢了。三爺年幼的時候,不是還攛掇過林小姐綁架了林大人麼?”
賈琮苦著臉道:“這事兒你們真的冤枉我了!不是我攛掇的,真的是林姐姐的主意!不過是她身為內宅小姐行動不便、我幫她雇的人罷了。她膽兒大著呢!”
戴權瞧他模樣不似作偽,不禁撫掌:“這女子果真了不得!怪道能領兵呢。”乃接著說,“太皇太后道,賈家與林家顯見不會願意林姑娘出家做姑子。賈琮是個有來歷的。他若能攔住一僧,便是沒那麼向著老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