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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公公大驚:“竟有此事!”思忖片刻,扭頭一瞧天已亮了,乃道,“你歇息會子, 雜家進王府去求見王爺。”
殷莊道:“敢問大人,回頭可有事打發卑職做去?若有,卑職只在衙門打個盹。若沒有,卑職想回家一趟。”
甘公公想了想道:“你回去吧。縱是機器也得休息。”
殷莊道:“既然如此,大人也需歇息才是。”
甘公公微笑道:“我自有分寸。”殷莊遂回家去了。
甘公公趕去王府面見晉王,回衙門後一瞧,殷莊竟回來了!皺眉道:“不是讓你回去歇息的?”
殷莊乃低聲說:“卑職並未告訴家叔卑職在皇城司供職,只說在巡撫衙門當差。因惦記著泄密之事,卑職吃飯有些心不在焉。家叔便問可是遇上了難事。卑職打了個比方。”
“你怎麼說的?”
“卑職說,衙門新近遇上一樁案子,與二十多年前的幾樁舊案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老爺們琢磨著會不會還是當年那伙人作為。只是當年那些人乃是為朋友報仇。仇早已報乾淨了,他們為何又來犯案?卑職叔父少年時曾走過綠林,他說,依著綠林慣例,沒有不散的宴席。仇都報了,二十多年多半散夥了。可能哪個兄弟近日另結了新仇,自己依著當年的法子干,熟門熟路。”
甘公公不覺點頭:“你叔父這話有理。太上皇已丟了皇位,義忠親王的仇也報了,他的人說不定已散開了。”
殷莊道:“且不知道改投了誰。”甘公公看著他微微一笑。
另一頭,韓府的壽宴已開。因客人極多,特收拾了幾處樓閣做退居。賈琮馮紫英並未亮出名頭來,只送賈萌的名帖進去,他二人跟在賈萌身後充作清客。韓家的管事見了,忙打發小子去喊一位迎客的爺們親來作陪。偏那爺們忙得腳不沾地,半日沒空聽。管事急的跳腳。
賈萌笑道:“無礙無礙,你忙你們的,打發個人領路,我們傢伙計好將壽禮抬進去。”
管事忙打了一躬:“多謝賈大爺體恤。”遂一疊聲的喊人引路。賈萌等人便先入席去了。
韓府在堂屋內設了大桌案,鋪著大紅氈,壽禮當中凡有精細貴重新奇之物皆擺上。說是便宜韓老太太來觀看,其實是為著顯擺給旁的客人瞧。管壽禮堂的管事娘子聽說榮國府的嫡長孫親臨送來壽禮,忙趕上去迎接。到了大門口一瞧,登時愣了。榮國府送了好幾樣禮物。有西洋產的大玻璃花瓶,有台灣府產的蓄電池落地燈,後頭十幾位彪形大漢推著一輛模樣古怪的烏油油的鐵車。四周許多人圍著瞧熱鬧,都不認得。
管事娘子忙上前問道:“敢問幾位大爺,這是輛什麼車?”
榮國府的夥計道:“這是大佳臘第一汽車廠新近做出來的汽車。又安全又平穩、速度又快。管保整個太原城唯老太君有這麼一輛!開車汽車兜風最爽利有趣的。”
管事娘子圍著這鐵車轉悠了兩圈,嘖嘖道:“真真稀奇,不曾見過。”
有個官員亦好奇,道:“這麼沉的鐵車拿什麼來拉?”
夥計道:“汽車是燒油的,不用外力拉。”他笑道,“不像馬兒,走著走著就累了,不論何處它們都能拉屎。若街道上走的都是汽車,清潔工得多省力氣?”
眾人詫然:“不用馬匹拉麼?”
“不用。”
只聽人群裡頭有人喊道:“哎呀,這是汽車不是?”一個年輕人鑽了出來,欣喜的摸了摸車蓋子,“這就是福特T型車吧。”
夥計拍手道:“來了個行家!沒錯,就是福特T型車。”
年輕人嘖嘖道:“報紙上看到過許多回,還是頭一回見實物。這麼說快要開始售賣了?多少錢一輛?”
夥計笑道:“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
年輕人摸著車前的透明玻璃眼睛發亮:“待會兒求老太君給我開開。”
一個小黃門已跟到了他身後,忙說:“殿下莫要胡鬧,您想要咱們回頭買去。”乃扯了扯他的袖子,“殿下,讓人家進去。”眾人一驚。
年輕人戀戀不捨道:“還沒正式發售呢。老太君肯定不會開。”
夥計道:“我們小萌大爺說他會教斐大爺開。”
年輕人立時道:“哎,也教教我嘛。”小黃門又扯了他一下。
已有韓府的管事迎上前來:“敢問這位小爺……”
小黃門挺起胸脯拿出名帖來。“這是我們四殿下。”
四周眾人聞言忙不迭的行禮。四殿下司徒巍笑道:“不過是偶然起了興致,想來瞧瞧熱鬧罷了,莫要多禮,我不大習慣。”韓家迎客的那位爺們已趕了過來,躬身行禮,將他請了進去。
因汽車太沉,十幾個漢子合力才將之抬過韓府門檻,好不熱鬧。數架照相機在旁拍照。
那頭韓奇等人趕到堂前將司徒巍迎接入席。司徒巍笑道:“今兒略有幾分倉促,不曾備下壽禮。”
韓奇忙說:“殿下肯親來便是極大的顏面,何須別的壽禮。”
司徒巍道:“長者跟前,不可失禮。不如這樣可好?我替老太君現場畫一幅畫像。”
韓奇能說不好麼?遂將老太君請了出來。司徒巍命人支起畫板,手拿炭筆作畫。這會子已來了許多客人,都好奇圍觀。
賈萌也上前瞧了瞧,笑道:“你畫素描啊!”
司徒巍看了他一眼:“對啊!我建築系的。”
“哦。我歷史系的。”賈萌道,“不過我也學過素描。”
一時司徒巍畫完,眾人一看,真真與韓老太太逼似!都贊道:“殿下好本事!”
賈萌在旁嘀咕:“也就一般吧。美術相關專業全都比這個強。”
偏司徒巍聽見了,道:“我不是美術相關專業好吧。”
賈萌道:“你們算是美術相關專業了。”乃向韓奇道,“素描容易,油畫最費事。改明兒請個油畫師傅來替老太君畫個畫像。”韓奇忙答應了,向長子使了個眼色。
韓斐會意,搭著賈萌的肩膀將他拖走。到了無人之處,抱怨道:“萌哥兒,他是王爺的兒子,你同他較什麼真?”
賈萌道:“我若不戳破他,旁人還以為他給了你們家多大的臉呢!”乃低聲道,“我看這貨不是安生的主。”韓斐一愣。賈萌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忙去吧。”他自己轉身回席了。
賈琮與馮紫英都坐著閒聊呢,見賈萌回來問道:“做什麼去了?”
賈萌趴在他叔脖子上,腦袋湊在兩位長輩中間小聲道:“三叔,馮大伯,這個老四是不是有點裝逼?”
賈琮道:“人家畫了幅畫像怎麼就裝逼了?非得金銀珠寶的才算送禮啊。禮輕情意重嘛。”
“他當真禮輕情意重也就罷了。”賈萌道,“我覺得他就是特意來顯擺自己會畫素描人像的。並不是什麼難得的技能,偏晉國少有人知道,空手套白狼提高知名度。他是不是想奪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