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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那小廝到了後頭,有個好事的兄弟拉著他問那丫頭後來還說什麼沒有,小廝遂一句句細說了。末了道:“你們三爺當真是個不近女色的,這位黃鸝姑娘在我們家丫頭裡頭顏色可是個拔尖兒的。”
那兄弟哼道:“這也算拔尖兒?你是沒見過晉江姑娘,那是我們三爺小時候的貼身丫頭。”那小廝恍然。
直至臨近晚飯時分高英高華才從外頭回來,賈琮趕著出去相見。說了些要緊的話之後,賈琮便提起那丫頭的事兒。
高華一驚:“綠梅發動了?”拔腿就要走。
賈琮忙攔著他:“二表哥你不是穩婆幫不上忙!我要緊的話還沒說呢。”高華只得回來。
賈琮拉著他近前來與高英湊到一處,低聲道:“我疑心那個叫黃鸝的丫頭是細作。”
高家哥倆大驚!
賈琮遂說了一回她今日所言所行,自然免去了“回頭給他找兩個更漂亮的”那一節。乃道:“且不論她跑來找我何等沒規矩,那丫頭看面相就是個機靈的,說的話一句比一句蠢,一壁哭一壁勾搭我,每個動作都惹人生憐。我是怡紅院的少東家,這套本是我們那窯子裡訓粉頭的。尋常好人家的丫頭都是家生子,上哪兒學這個去。”
高華怔了怔:“黃鸝仿佛不是家生子。”
高華立使人喊一個管家媳婦來問,那媳婦說:“她是舊年外頭買來的,說原本是京中大戶人家的丫頭,那家敗落了,她方被賣出來。”
高英道:“既這麼著,快些拿來審審。”
賈琮瞧了一眼高華道:“上回魯王送進我們家的探子叫紫煙,跟她的名字倒是一套兒。那個紫煙受命離間寶二哥哥並寶二嫂子,然後她自己設法當上姨娘邀寵。當時她是寶二嫂子的心腹。那個叫黃鸝的平素勾搭二表哥沒有?可是想做你姨娘?”
高華想了想:“倒是不曾,她是綠梅的丫頭。”
賈琮撇嘴道:“她長得那麼漂亮,不勾搭你居然勾搭我!要說此女沒問題你信麼?”
高華頓覺那黃鸝不妥,命快將她拿了他要親審。不多時有人跑著來回道:“周姨娘生下一子,因為先頭難產,這會子已快不成了。”高華“哎呀”一聲便跑,高英問可拿下了那個黃鸝,那小子道,“拿在後頭的,小的先來報信兒。”
高英無奈道:“既這麼著,我先審審。”
賈琮點頭道:“還是大表哥審吧。二表哥容易入美色的套兒。”他自然不便參合,撤身走了。
不多時有人送信來,高華那個周姨娘已死。到了二更時分,高英使人來請賈琮。賈琮背著胳膊往他院子去,那來請的小子在後頭趕著喊,“賈三爺,我們大爺在內書房。”及到書房,見裡頭除了高英之外還有一個未及三十歲管事模樣的男子,並那黃鸝侍立一旁。高英見了他歉然陪笑喊了聲“琮表弟”,賈琮便知道自己猜錯了,上下打量了那管事並黃鸝幾眼道:“這位先生是?”
高英道:“是趙先生的侄子。”
賈琮道:“瞧大表哥這模樣,今兒黃鸝是小趙先生使來試探我的。試探什麼?近不近女色?還是愛不愛管閒事?”
高英一噎,倒是那小趙先生躬身行禮道:“賈三爺息怒,是小人的不是。”
賈琮道:“我並沒怒,只是覺得奇怪。方才想了想,仿佛唯有試探這兩樣。只是這兩樣有什麼好試探的?”
小趙先生微微一笑:“賈三爺天資過人,仿佛無懈可擊。而世人皆難逃‘酒色財氣’四個字,故有此一試。”
賈琮皺了皺眉頭:“我怎麼不大信這話呢?你不知道我家是開窯子的麼?”
小趙先生道:“那個無用,開酒館的還嗜酒如命呢。後聽說三爺幼年時的貼身丫鬟便是個難得的絕色,若是如此,三爺瞧不上黃鸝之貌也是有的。”
賈琮翻了個大白眼子:“這話太假了,我不信。”
小趙先生道:“賈三爺是個哄不過的。實在想試探賈三爺可曾在意自己是庶子。”
賈琮扭頭去看高英:“這託詞你信麼?”高英滿面尷尬。
小趙先生苦笑道:“賈三爺身為庶出,幼年時亦曾吃過不少苦,在貴府交好的環三爺也是庶子。”
賈琮道:“但是你身為高家最要緊幕僚趙先生的侄子,試探我可在意自己是庶子有什麼用呢?全然搭不上好麼?”
小趙先生依然苦笑,向賈琮深施一禮:“實在是……是……”
高英長嘆一聲:“罷了,我說吧。三叔嫡出的幼女比你小一歲,我家三嬸娘瞧上了你。小趙先生前些日子回了一趟長安,三嬸娘托他試探你可會因為自己是姨娘養的分外憐惜姨娘。”
賈琮怔了三秒鐘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高英歉然道:“我三叔全然不知,那三嬸娘有幾分不著三兩……”乃抱拳道,“委實有些對不住表弟。”
賈琮擺手道:“此事我全然不曾往心裡去,只是仍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偏一時抓不住。表哥,待我想想。”
高英道:“你們聰明人就是想的多,不過是個後宅婦人偶然犯蠢罷了。”
賈琮撇嘴道:“若只這麼簡單就最好了。”只是一時也琢磨不出來。他平素強勢慣了,慣於幫他查漏補缺的賈環賈維斯都不在,只得暫且撂下。
次日去看迎春,姐弟倆正閒聊呢,外頭有迎春的陪嫁潘又安家的進來回道:“二房那頭周姨娘昨兒沒了,生了一個兒子暫養在二奶奶那兒,說是替二奶奶招兒子也好。”
賈琮嗤道:“扯淡。”乃忽然想起昨日的事,說道,“姐姐,有件事我總覺得哪裡不對,我說來你聽聽,保不齊你能察覺出我忽視的。”遂命潘又安家的去門外守著,將那黃鸝之事細說了一遍。“我昨晚上已想了數不清回。那個黃鸝說她從前在京裡頭服侍的主子是揚州瘦馬,會花樓那一套說的過去。她又說愛慕小趙先生,也知道小趙先生瞧不上她,故此肯替他辦事。”
迎春聽罷思忖道:“黃鸝我是知道的,比周姨娘聰明漂亮,我也以為她早晚要做華二爺的姨娘。那小趙先生既是府里要緊幕僚的侄兒,又生得不錯,她愛上了倒是可能的。只是有一句話不對。”
賈琮眼睛一亮:“哪一句?”
迎春道:“她後來對你們院子裡那小廝說,‘二奶奶又扮作身子不爽利不肯做主。’顯見這話是詆毀二嫂子的。她既無意做二哥的姨娘,詆毀二嫂子作甚?”
賈琮道:“她是那個周姨娘的丫頭,與二表嫂是死敵,這一節沒問題。”
迎春搖頭道:“黃鸝論人物兒比周姨娘出挑許多,且那個周姨娘並非良善之輩。她若是借周姨娘得寵、自己在她屋裡勾上二哥,是說得通的。若是有多忠心於周姨娘,我瞧著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