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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鯤道:“謠言不過一時,很快便沒了的。”
賈琮道:“傳對了法子就能傳許久、甚至傳成真的。市井之人日子過的無聊,但凡有公侯王爺的瑣碎傳聞,他們都喜歡聽、喜歡傳。若是些不大好的傳聞,他們更喜歡聽、喜歡傳,以示那些高高在上者也有不如意之處、或是不如己之處。”
龔鯤重又細細打量了賈琮半日。
賈琮重又問他:“龔先生為何要助我爹?還將你從喊來幫忙。”
龔鯤眨了眨眼:“身為你爹的兒子,你都不知道,我如何能知道?”他打了個哈欠,“人吶,只要吃飽了,就想睡覺。”乃晃晃悠悠向廚房外走去。
賈琮瞪著他磨牙。
賈環望了望窗戶,問:“他這是吃的午飯還是晚飯?午飯太遲了些、晚飯又太早了些。”
賈琮哼道:“早飯。”
賈環一愣:“哈?”
賈琮道:“他自己煮糊了一碗麵條,卻不曾出去買東西吃,還待煮第二碗,足見是極懶的。這麼懶,早上龔先生出門的時候他肯定還在睡覺。他早上若吃過早飯,吃的什麼?”
賈環想了想:“早點?”
“龔先生才不會替他買,他老人家平素也不愛在家裡備點心。這廝若早上肯自己去買早點、現在必也肯勤快些去外頭吃東西,可知他早上必沒有出去。再有,若他早上就煮過麵條了,不用問必是糊的,他又嘴刁不肯吃糊的,餓了這麼久再懶的懶漢也必餓得出去買東西吃了。如今龔先生又不在家沒人管他。故此他必然是睡到不久前才醒,剛吃早飯。”
話音剛落,一隻布鞋從廚房門口飛進來,極有準頭的砸向賈琮的胖臉蛋子。幸而黑子一躍而起,拿頭頂飛了那鞋。
偏賈環還不明白,又問:“出去買東西吃不比自己煮麵條省力氣?”
賈琮撇嘴道:“出門又要洗臉、又要換衣裳、又要梳頭,很麻煩的好麼?”
外頭又飛進來第二隻鞋。
賈琮大聲問:“你穿什麼走路呢?”
龔鯤已穿著襪子走了進來,光明正大撿回自己的一雙鞋穿上,指著說:“這個。”
打從他進來開始撿第一隻鞋,賈環便歪著嘴角盯著他瞧,直瞧到他沒事人似的又走了出去。
賈環的兩眼也跟著他轉,待人已經出去了,才哈哈大笑起來。
見此處無事了,他們二人乃從地道返回,為的是熟悉路徑。
是夜回府,賈琮特尋了他老子,道:“我們今兒見著了龔先生的侄孫。”
賈赦道:“哦,龔鯤?說是才到京裡頭,且歇兩日再來見我。”
賈琮道:“龔三哥說,他四叔公來咱們家混乃是為著我。”
賈赦擺手道:“你才多大點子。”
賈琮哼道:“爹,你底氣不足。”
賈赦又轟他:“玩兒去。”
賈琮嘆道:“爹,我真心實意的覺得,我不值得他將侄孫都拉扯進來,他到底謀什麼呢?若是當我奇貨可居、來日權傾朝野,偏我沒那麼大野心去做嚴嵩。”
賈赦扭頭望窗戶:“這個卻是未必,保不齊來日你有大造化也未可知。龔先生是個識人的。”
賈琮又立著想了半日,說:“我雖不知道你二人商議什麼,爹,前些日子我向龔先生提議,弄個替人報仇的產業,他跟你說了沒?”
賈赦道:“說了。”
賈琮道:“既然他說不急、那就不急。如果來日真的做此生意,我與麼兒哥哥來管,不可事事都交給他。”
賈赦大驚。瞧了他半日,張了數次嘴,終是咽下去了點點頭:“也好。麼兒不小了,等他這回從江南回來,你二人做此事,銀錢上頭無礙,只管使便是。”
賈琮忽然撲上他抱著他的胳膊:“爹,我並沒有許多野心。只是咱們家雖看著風光,說到底還是聖人的奴才。若好還好,若有一日他翻臉,咱們須得有退身之路。你瞧林姑父何等忠心,還不是將他送出去冒險了?誰敢說自己沒有這一日呢。龔先生平白這般幫咱們,我雖感激,卻不敢交底給他。”
賈赦這幾年早將反心磨光了,聽了這話,又重覺得素日之安穩太平都是假的,不由得撫了他的頭頂,老半日才強笑的說:“我只等你的藏寶閣便罷了。”
賈琮霎時只覺頭頂有什麼裂開似的,預感忽至,這輩子怕是難得太平了。
數日後,一家男風館有位年輕的客官喝多了向小倌吹牛道,自己壓過南安王爺,並說了許多霍煊在床上何等模樣,還知道他背後有道刀痕,乃是某年在某回打仗的時候留下的。
此事不多時便在青樓畫舫傳開;酒樓上也有人將之當閒聊的談資,又有隔壁席閒人過來湊熱鬧道,自己的師兄也是霍煊的契弟,王爺果然是被人壓的無疑,他還喜歡年輕力壯的。一時謠言喧囂而上。待此事終於傳到霍煊耳中,差不多整個京城都聽過了。
偏這等事不便闢謠、也尋不著根由,一肚子火沒處發。有又傳言出來,說南安王爺為了假裝自己不是兔兒爺,正預備新收幾個通房做遮掩。果然,不過兩日功夫,南安太妃做主,親與他收了兩個美貌的丫鬟為通房。京中閒人都笑拍手道:瞧我說什麼來著?如今可信了麼?那謠言竟是層出不窮、越傳越真了。
賈琮聽說了,跑去問龔鯤:“你怎麼知道他背後有刀痕?”
龔鯤這會子已在怡紅院幫忙了,懶懶的說:“時常上戰場的武將有幾個身上不帶刀痕箭傷的?”
賈琮不禁大笑。
霍煊再出去與人宴會,但凡花樓酒肆,總有人竊竊私語,如芒在背,終是在京裡頭呆不得,尋個藉口回營去了。臨走還特往秦三姑那裡去尋她。秦三姑手下都說她出遠門未歸,他不信,領著人將四處都搜撿了一回。因他人多勢眾,秦三姑又不在,眾人只得忍氣吞聲,背地裡罵足了他祖宗十八代。
待他走了,賈琮假惺惺的嘆道:“可憐的南安王妃,又要守活寡了。”遂扭頭將此八卦寫進信中傳給麼兒,還特叮囑他必要說給秦三姑聽。
可惜秦三姑不曾聽到,這會子她正在飛馬回京的路上。
正文 第六十章
原來秦三姑跟著胡勇到了甄家,甄家的下人因素日與林海少有往來,都頗為訝異。直到甄應嘉回來,大驚失色,忙將胡勇喊進來細問。偏胡勇什麼都不知道,只一遍遍將能說的都說了。甄應嘉忙去裡頭見他們家老太太。
甄老太太一聽便道:“林海有所察覺。”
甄應嘉嚇的腿肚子都軟了:“咱們如何是好!”
老太太沉聲道:“慌什麼,他想來並無證據,不敢把咱們如何。如今只是在試探罷了。縱他有證據也不怕,老聖人還在呢。”因思忖半日,道,“咱們已是無法,速給徐大人去信,問他後頭該如何。”
甄應嘉忙寫下親筆書信一封,將此事細錄其中交給心腹,命其火速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