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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瑞錦問道:“既是梅翰林的兒子,你可曾見過?”
賈琮道:“論理說應當在翰林院見過,我沒印象。他若是細作,誠心不惹人留意也正常的很。我疑心當年這個姓梅的撩遍了諸位皇子母家,也有曾家一份。他那個廬國細作的信物是真的。他既搭上了曾家的船,混進廬王手下實在太容易了。尤其廬王剛到封地那陣子一窮二白,能被劉登喜挑上當細作的,本事必然不小。不論是哄廬王那小崽子還是哄曾家都易如反掌。”
陳瑞錦點頭道:“蜀國離秦國不遠。太上皇和那個私生子從長安逃走,避來蜀國倒也便宜。”
“若是如此,可以斷定,樊美人身邊必有他們的人。”賈琮撓頭,“那他們就很厲害了。時效性太強。我記得特種營離開大佳臘趕去長安的時候已是秋天了,福兒她們回來將近年關。這個七郡主好像是正月生的?”
“是正月。太上皇從秦國脫身是舊年十一月。”
“假設太上皇一脫身就打發了華山道士趕來蜀國與那個禿頂老頭聯絡,滿打滿算不足兩個月的時間。定下偷龍轉鳳的計策、誘惑樊美人、弄個出生時間差不多的男嬰。”賈琮皺了半日的眉,忽然問,“那四個穩婆是哪裡人?”
陳瑞錦道:“都是成都本地人。”
“會不會穩婆裡面有禿頂老頭的人?”
“那個宅子……禿頂老頭也好、駝背老僕也罷,像是兩個看守。只不知看守什麼。”陳瑞錦道,“故此他二人不當是細作。”
賈琮托著腮幫子默然良久,忽然齜牙道:“我們在成都是有細作的吧。”
“有啊。你想做什麼?”
賈琮嘿嘿一笑:“挑撥離間!”
“離間誰?”
賈琮吹了聲口哨:“我和世子。”陳瑞錦挑了挑眉。
世子府上大廚房左近有個通往府外的小側門,為的是送菜米柴碳便宜。白天開著,晚上鎖著。次日一大早,廚房的人打開小側門,忽聞“咣當”一聲,嚇了一跳。這會子天還沒亮,那人點著燈籠。乃往地下一照,只見門檻外頭有個東西明晃晃的在閃光。湊近前細瞧,竟是一把匕首!匕首尖上插了封信,信上有字。這下人不認得字,趕忙出去張望半日,不曾見半個人影。遂返身鎖上門,連信都不敢從匕首上取下來,就插在上頭跑著送給了管事。
管事也不大認得字,帳房的先生們還不曾來府里呢。管事心驚肉跳在屋中轉了幾個圈兒,想起府中客院住著些清客先生,趕忙跑去砸了西廊下一位清客的房門。那清客迷迷瞪瞪的醒了,聽這管事手舞足蹈說了半日才明白過來。拿過匕首和信一看,信封上寫著:世子親啟,急。清客不敢拆開,更不敢怠慢,與管事一道將大管家鬧醒了。不多時,世子終於被鬧了起來。
世子拆開信一瞧,寫信之人自稱是“別國細作”。他說他知道了三殿下和榮國府的賈三爺正在查小郡主女轉男胎一事,故此日日在三殿下府門口守著,為了的瞧一眼賈三爺的臉色。昨日也是如此。
昨日賈三爺從三殿下府中出來,起初面色沉沉,上了馬之後忽然一笑。雖不知是什麼緣故,干細作這行的須得細緻些,他遂悄悄跟著賈三爺。不想賈三爺竟是上點心鋪子買點心去了。細作本以為今兒又得空手而歸,正欲回家吃飯,卻看有人喊賈琮幫他買點心。細作不認得那人,遂多呆了會子。隨後便看見賈琮與那人拎著點心去吃茶。再後來賈三奶奶也來了。過了會子,他們兩口子竟與那人一道走了,且顯見那人是領路的。細作又遠遠的綴在後頭,跟著他們穿城而過、直跟到了竹枝巷一座古怪的大宅子前。因不敢靠近,細作只遠遠的偷窺了幾眼。他們只在那宅子門口站著不曾進去,賈先生扯著嗓子唱了十幾首小曲兒!然後他們就打道回府了……本細作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賈先生兩口子究竟是去幹嘛的。身為一個武藝平平的外國細作,查一座古怪的宅子實在太冒險了。細作回去想了兩個時辰,決定把這條情報免費送給蜀國世子。不知道賈先生告訴世子此事沒有?倘若沒有,他來蜀國是不是別有公務?
世子捏著這信思忖許久。他倒不疑賈琮。賈琮若對蜀國或是他本人有歹意,上回就不會幫著蜀王挖出地道裡頭的七陰陣,也不會戳穿丁忘機母子以假亂真之計。只是賈琮亦非蜀國之臣,不過是盼著蜀國多占外洋土地罷了。出兵外洋的不止蜀國,還有燕國吳國,如今又添上了廬、楚、秦、魯等國。那宅子若與其餘諸國有瓜葛,只怕賈琮是不會管的。雖明知道這個寫信之人不懷好意,世子竟沒法子熟視無睹。他遂立命人請裘良大人過府。
天還沒亮呢。裘良睡夢中聽說世子有急事請他,嚇得一骨碌坐了起來,急匆匆換上出門的衣裳趕過去。二人相見後,世子只默然遞了那匕首上的書信過去:“昨晚上有人塞在我府上側門門縫裡頭。”
裘良亦看罷大驚:“這……”
世子道:“我想著,此人所言大約不假。”
裘良道:“他既是細作,為何不暗查?”
“裘大人看呢?”
裘良想了想:“莫非他知道那宅子是誰的?或是,吳國細作發覺賈琮與燕國細作有往來、故意引我們去查燕國細作?”
世子道:“不論這信上所言是真是假,先查明了再說。”裘良領命而去。
裘良是個能幹的,早年在京中夜捕賊盜也不知多少回了,深知這些人風吹草動便驚醒。立時回去點了八百火。槍隊,趁天色尚暗,如虎狼一般直撲竹枝巷那宅子,眨眼便圍了起來。裘良親自騎馬圍著那宅子轉了兩圈,見已水泄不通,遂命人拍門。許久無人應答,兵士遂開始砸門。那門實在太破,沒兩下被砸出一個窟窿,眾兵卒一擁而入。
眾人舉著火把進去一瞧,裡頭空無一人。偌大的宅子灰撲撲的,仿佛許久沒人住。偏地下、桌案皆極乾淨。裘良是做哪行的?立在前院中張望一眼便瞧出端倪來了。指著右邊小院的天井道:“水缸里有水。”又命人去看廚房。一時那兵士回來道:“廚房裡有米有面有水。”裘良點頭,命細搜。不多時,兵士們在許多屋子裡頭找到了被窩,上有餘溫,顯見有人剛走。只是尋不著人,里里外外都尋遍了,不知那些人是插翅膀飛走了還是土遁了。
若是旁人來搜,必苦苦猜度尋蛛絲馬跡;裘良卻是親自查過先蜀王府地道者,後來也查過丁忘機家的地道,故此最先疑心的便是地道。乃命將地下的青磚掀起來、一寸寸的地皮翻。人手不足再調些來。
兵士們掀青磚時,裘良自己負手四處轉悠。這宅子大的很,裘良慢慢的細看。轉到花園子旁邊一處小院子,驀然抬頭,老頭兒看見院門口竟立著一對門墩子。尋常門墩子都在大門口,少有內宅院門口也立墩子的。再一看,不禁皺起眉頭——這門墩子竟是一對石頭狴犴,且院牆也比尋常內院之牆高出去許多。裘良抬腿正要往裡走,忽有種古怪之感,生生的收回步子。他乃命身邊的兵士:“多叫些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