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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緣瞧著這文章面色複雜,良久才道:“王爺是想……讓他以為自己是這孩子?”
“這不明擺著麼?”賈琮道,“吳貴妃孿生妹妹和吳老夫人娘家侄兒之子。過幾日登在《燕京周報》上讓聞空自己看見,他少不得疑心自己可是這個孩子?你們萬壽禪寺離西門不遠,年歲也能對上。然後他再去滄州認親。他和吳貴妃長得多像啊!宮中那些老太監只一眼就認出來了。吳家還留著吳貴妃的畫像呢,拿出來一比,妥帖!立時就得抱頭痛哭。大不了滴血認親嘛。”
了緣誦佛,半晌才道:“他七八歲時,貧僧曾告訴他,包他的襁褓乃是白底藍花布包的,裡頭並沒有信物。他後來便不再問了。”
賈琮偏頭瞧了他半日:“白底藍花布包的,裡頭並沒有信物?”
“不錯。”
“為什麼聞空同他在土匪窩的朋友說,他的襁褓乃是鵝黃色的上好的緞子做的,裡頭還有一張字條寫著他自己的生辰八字?”了緣立時閉了目。賈琮面色無波,“你還說,那緞子非尋常百姓買得起,他必出自有來歷的人家。又說字條上的字跡極方正。故此聞空以為自己是讀書人家的子弟,年少時雖淘氣,讀書十分刻苦。詩僧也不是憑空得來的。”他頓了頓,搖頭道,“他是你辛辛苦苦教導出來的,你就那麼不盼著他好?”
了緣依然閉目:“小徒生來便當是佛門中人。”
“拉倒吧!”賈琮嗤道,“人家四歲便想跟舅舅走了,分明沒有佛緣。我就不明白了,讓一個不想當和尚的人混在和尚當中,佛祖真的會高興?”
了緣乾脆閉緊了嘴,連阿彌陀佛也不念了。賈琮聳肩,出了牢房。
獄卒撇脫鎖上門,賈琮領著人慾走。親兵裡頭走出吳天佑,立在牢房門口朝裡頭一躬到地,道:“多謝大師養育老夫之外孫長大。”
了緣大驚,睜開了眼:“你是——你莫非是?”
“老夫吳天佑。”
了緣看了他半日,又投過牢門去瞧賈琮,良久長嘆道:“攝政王好本事。”
賈琮莫名不已:“老大人,他幹嘛呢?”吳天佑哼了一聲,撤身而走。雙袖帶風,真真有大官之姿。
到了外頭,賈琮方把那文章給吳天佑瞧。吳天佑頓時滾下淚來,喜道:“王爺想得極周到,多謝王爺。”乃回頭瞧了眼大牢,“那老和尚不願意老夫幫著攝政王罷了。”
賈琮也瞧了眼大牢:“至於麼。”
吳天佑含笑道:“王爺真真是,忽而明白忽而糊塗。你就沒想想老夫什麼身份?”
“哈?”
吳天佑瞧了他半日,徑直上馬走了。
正文 第790章
《燕京周報》三月份第三期上刊登了一則客戶反饋。
滄州吳家在該報上上期的社會版頭條發布了一條尋親懸賞, 不惜五千銀子求二十一年前失落在京城西門左近的外孫子線索。數日後,有個青年找上門去,疑心自己便是吳家要找之人。這青年乃是棄嬰, 被人拋在京西一座廟宇門口,襁褓正如報紙上所言,並提供了他自己的生辰八字。吳家管事將之與丟失的方小爺八字一對, 分毫不差。遂忙趕到裡頭請出了吳天佑老大人。
吳老大人一瞧這青年便垂下淚來,撫著其頭頸說:“必是我親外孫,與我閨女長得一模一樣!”有人捧了吳姑奶奶年輕時的畫像出來一對, 當真眉眼兒像極了!倒是才剛去世的東海書院吳天佐老先生之長子吳瑞先生說,儘管這青年各色線索都能對上, 依然滴血認親一回的好。遂滴血認親,果然便是他們家要找的那孩子。爺孫倆抱頭痛哭。因方小爺丟失時尚未取名, 方家又遠在羅國,吳天佑遂替外孫取大名合浦, 意為合浦還珠。
攝政王賈琮聞聽後, 連贊三個“好”字,並親騎快馬往滄州道賀。同去的《燕京周報》攝影記者在吳家府門口拍下了一張合影。當中是賈琮, 左邊是吳天佑老大人及其新找到的外孫方合浦,右邊是吳瑞及其長子吳承澤。
此文一發, 京城士林掀起滔天巨浪。須知,自打賈琮占了燕國以來,壓根兒沒有大儒在燕國做事。他姑父林海與遠在江西的他先生蘇錚並未出仕。而滄州吳家的東海書院極富盛名,乃是舉國排得上號的書院, 不知教出了多少士子,天下諸侯國皆有其學生在朝為官。細細點起來,組一個東海黨綽綽有餘。再有,吳天佑早年乃是朝廷重臣,麾下能做事的不少,亦主考過三四科會使,門生遍天下。《燕京周報》上那張照片猶如往滾油鍋里撒入一抔水,炸濺開來——吳家投靠了賈琮,東海書院投靠了賈琮。
賈琮占燕國也不過一年半功夫,舊年廢除免田稅剛剛得罪了燕國士林。做夢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收服了大儒。明年便是春闈,諸王又得派人進京搶人才。本以為這次定然沒燕國什麼事了,齊王寵姬馬氏前些日子勸說齊王,屆時可使人遊說諸王將下科會試換去齊國考;齊國朝廷也做了些準備。若是賈琮收服了燕國儒生,這算盤便白打了。
報紙以快馬送往各國,少不得也有蜀國。司徒岑看著報紙連嘆了好幾聲氣。他媳婦裘氏聽著彆扭,道:“有什麼可嘆氣的。吳家登報找外孫這事兒顯見就是賈琮出的主意。既是成了,人家謝他一謝本天經地義的。”
司徒岑苦笑道:“我便是愁這個。他每回都能幫上人家這種忙——尋常人想幫都幫不上,且想還人情根本還不了。就如上回若沒有他幫著,我得到成親那日才能知道沒娶對媳婦。這等人情怎麼還?聽說吳老大人與老夫人夫妻情深。一個嫡女死在宮中,另一個嫡女讓劫匪殺了。那外孫子少不得是老頭一樁心病。”不禁又嘆一聲,“我老子早先也拉攏過吳天佑並他那個哥哥,那哥倆紋絲不為所動。不想讓他給撈了去。”
裘氏道:“王爺為何沒想到幫他們家找外孫?”
司徒岑抿了下嘴:“他大概從沒想過打聽這等事。”
裘氏思忖片刻道:“既如此,王爺縱然輸了,也沒什麼好埋怨的。技不如人。”
司徒岑再嘆:“話雖如此……”搖搖頭。
偏這會子外頭有回事的進來回說世子有請,司徒岑只得收拾了過去。
到了世子府一瞧,坐了滿滿一屋子幕僚,便覺有些不大對。只聽世子咳嗽兩聲讓他坐下,又吃了口茶,乃朝下頭道:“忍了這麼些年,龐大興之子終於開始欺民了。”
司徒岑微微動了動眉頭道:“龐家已領軍三世,龐大興也愛兵如子。拿這麼點子藉口發難怕是沒用。世子預備如何?”
世子道:“故此大伙兒商量。龐家軍既有第一個破綻,難免會有第二個。”
“這多難猜啊……”司徒岑攤手,“不如等多幾個破綻再商議。”
世子瞪了他一眼:“你閉嘴。”司徒岑乖乖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