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4頁
太上王驚喜萬分:“晏兒回來了?”
“正是,在外頭求見呢。”
太上王正欲站起,忙又坐下:“磨磨蹭蹭。快快快讓他滾進來!”
王福老爺子笑道:“你孫子回來了?高興就高興嘛,擺什麼架子。”
太上王沖老太監使了個眼色:“愣著幹什麼?還不去迎我大孫子。”老太監趕忙跑了出來。
世子聽罷笑道:“我知道了。回頭定不戳破他老人家。”
老太監笑得像朵菊花:“老奴就知道世子最靈透不過。”
世子遂跟著老太監一路走到水閣,只見她祖父與一老者閒坐茶桌前。老者鬚髮皆白仙風道骨宛如神仙,旁邊的條案上擱著一架琴。世子上前叩頭。太上王打瞧見她便已滾下淚來,半日哽咽道:“好、好。回來就好。”一語未了,爺孫倆抱頭痛哭。
看哭了一陣子,老太監上來解勸道:“老太爺,大爺回來了是好事啊。”
太上王抹了把淚,一手撫著世子的頭頸一手拍胸口道:“我這把老骨頭可算活著看到你回來了。”勾得世子又掉下淚來。老太監陪著哭了會子,再解勸。二人漸漸收淚。
太上王遂介紹世子認得王福,世子定定的看著他作了個揖。王福笑道:“你祖父掛念你又不肯說,只命人每日預備你愛吃之物。”
太上王鬧了個大紅臉,吼道:“那是我自己愛吃的!”
王福道:“可你一回都沒吃!”
世子趕忙說:“祖父,我餓了。”太上王一疊聲的喊人送點心上來。
王福站起來道:“既是晏哥兒回來了,我老頭子就不打擾你們祖孫團聚,告辭了。”
世子也站起來道:“煩勞您老多留一陣子。我有許多事要跟祖父說,件件都是壞事。若把他氣出個好歹來,您老也能幫著圓個場。”太上王一眼瞥見童不野立在水閣外,面色驟沉。
王福看了看太上王道:“也好。”
世子遂親送他避到不遠處一座小軒。半道上世子道:“不知高孟生先生何故來此。”
王福果然便是聯邦第一琴師高孟生,詫然道:“世子認得我?”
世子道:“看過高先生的照片。我三叔在高孟生音樂廳拍過照、把你的雕像拍進去了。你不怕我祖父認出來?”
“不會。”高孟生道,“太上王不會去留意一個伶人的模樣。”
“……說的也是。”
“攝政王恐怕令祖父心情不好,托我來同他說說話。”
世子哼道:“還不是他們把我祖父氣病的。”
高孟生道:“除去非做不可之事,聯邦政府待太上王已是極人道了。我瞧著,老太爺這些日子想通了許多。”說著已走到小軒門口,他遂含笑道,“祝世子旗開得勝。”世子拱拱手。
轉身回到水閣,點心已送了上來。世子先笑嘻嘻吃了幾塊。太上王也不打擾。眼看盤子見底,老頭悠悠的道:“什麼壞事?你老子在大成如何了?”
世子苦笑道:“什麼大成。方才我得人報信,他與我三叔都去了南洋爪哇國。”
太上王道:“爪哇跟方家就是一夥的。你三叔不是帶著聯邦的什麼特種營麼?還沒救你老子出來?”
世子思忖著,父王大約被軟禁在爪哇。橫豎三叔已背過一次黑鍋,多背一次無妨。乃道:“那個……早就救出來了。”
“什麼?!”太上王先是一喜,看孫子的模樣欲言又止的模樣仿佛又不像沒事了。“何時回來?”
“大概……還得三四年吧。”世子硬著頭皮道,“三叔把我父王哄去旅行了。”
太上王一愣:“嗯?”
世子眼睛盯著空點心盤子:“他不是聯邦的外交部長麼?國事訪問乃是他職責所在。離了大成後他便拉著我父王一道上爪哇拜會周小蘭,下一站去澳洲訪霍晟,最後前往南美會晤衛若蘅。對了,秦王趙王都在南美旅行,三叔想跟他們一道。”
“這……”老頭呆了半日沒說出話來。許久,擺擺手嘆道,“算了。你三叔本事大,孤王早已管不了他。還有什麼壞事一併說出來。”
世子斟酌良久難以開口。太上王也不催,閒閒的坐著吃茶。足足靜默了一炷香的功夫,世子咬牙道:“祖父可還記得,我父王有個女兒去了大佳臘念書。”
太上王本以為孫子想立閣外那女人為正妃,腹中已預備好了數套詞兒訓斥,聞言一愣。“大丫頭?她出了何事?終究是你姐姐,若用得著娘家撐腰你不可怠慢。”世子張嘴又合上,如此數回。太上王眉頭皺起。“莫非她做了什麼有損門楣之事?”
世子搖搖頭。“祖父,若我父王始終無子,如何是好。”
太上王皺眉,半晌才說:“自然是你三叔過繼一個給他。”
“三叔那性子,哪裡捨得將兒子送人,親哥哥也不成。”世子垂頭道,“早年祖母給他送去兩個女人借種,他給丟到別院養幾個月悄悄……”
太上王額頭青筋一跳,喝到:“閉嘴!”世子立時閉嘴。太上王身子發顫,抬手去端茶杯竟半日沒端起來。老頭喘了幾口粗氣,“你出去。”世子呆了一瞬,起身出去。才剛走到水閣門口,太上王道,“把老王喊來。”
“是。”
世子趕忙跑到小軒去請高孟生。高孟生微笑道:“世子放心,無礙。”乃獨自進了水閣。
太上王面如金紙,一見他進來便低吼:“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高孟生一愣:“什麼故意的?”
太上王氣急敗壞道:“前幾日你跟我爭辯了那麼久,什麼花木蘭從軍會不會被人發現是個女人。”
高孟生道:“那話題不是你先提的麼?我不過順著你的話往下說罷了。怎麼,你孫女方才跟你說實話了麼?”太上王愣了。高孟生接著道,“我一眼就瞧出她是個姑娘。”
太上王呆了半日。“你一眼瞧出什麼?”
高孟生道:“我有個孫子是學醫的。我雖老了,也跟著他學了點子。男人和女人骨架子差異最大。你孫女神態氣度舉手抬足無一不似男子,偏骨架子真真是個小姑娘。”
太上王猶如被雷劈了似的。良久,高孟生嘆道:“你日日都說再不管這些事了,何苦來還放不下?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說了,孫子二十多個,得用的獨長孫一個。想替他尋個膀臂竟尋不出來,還盡出么蛾子。憑是孫子孫女,能替你傳承家業不就是好孩子麼?”
太上王木雕泥塑一般坐著不動,心裡已將全家上下過了個遍。不論兒子孫子,死活沒有誰能比得上世子一根手指頭。乃喃喃道:“他若生不出兒子,隨便哪個弟弟給他一個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