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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培暗哼了一聲,心想,萬彰那廝在當年的賢王府偷過東西都平安跑了,何況小小的總兵府;能傷著他已是了不得。乃道:“既是刺客,想必武藝高強,或是擅易容改扮,不好找倒也尋常。”戴憲揉了揉眼睛,輕輕搖頭。過了會子,李國培打探道,“想必鄭大人的護衛武藝高強,也沒抓到那刺客麼?”
“他的保鏢根本沒去抓!”戴憲抱怨道,“那保鏢是他從神盾局雇來的,說是只管護衛鄭大人安危,不管抓刺客。不然哪裡用得著費這許多力氣。”
李國培怔了怔。他久居山中,沒聽說過什麼神盾局,忙問:“這個神盾局是何物?”戴憲遂與他說了神盾局平素做的生意。李國培聽罷搖頭道,“堂堂朝廷武將,竟要從綠林當中僱傭保鏢!”
戴憲哼道:“他們鄭家這幾年生意做得極大,難免有些仗勢欺人,仇家也不少。福建歷來綠林猖獗,鄭大人也免不了害怕。”
李國培點點頭:“原來如此。”心中暗罵,朝廷總兵、與民爭利到害怕綠林賊寇報復的份上!可知平素魚肉百姓貪贓枉法必為尋常事。來日回京見了王爺,定要摘去他的官帽子。乃又道,“戴大人,末將就不繞圈子了。出兵台灣府之事,鄭大人仿佛有意撂挑子。”
戴憲抽了抽胖乎乎的嘴角,低聲道:“李將軍勿怪,鄭大人並非昨日才開始撂挑子的。下官同將軍說句實在話,兵馬,下官是調不動的。”
李國培又嘆一聲:“我已猜到了。適逢大戰,還沒見著敵人呢,自己人先烏眼雞似的鬥成一團……”乃搖了搖頭,“兵馬,我手上的已是精兵了。只是戰艦輜重等物……”
戴憲道:“下官這就去籌辦。”
李國培皺眉道:“不是早有密旨過來麼?還沒開始籌辦?”
戴憲可憐兮兮道:“接到密旨時我們黃大人剛病倒沒幾日,衙門亂的很。後來……額……事務極多,下官忙不過來……”
李國培忍不住罵了句“他娘的!”黃文綱挑了這麼個廢物來頂班;他若病的日子長久些,整個福建不都得讓此人折騰散架了?縱不敢交予鄭潮兒,另選個能人何妨?乃看著戴憲道,“聖旨上的日子,戴大人可還記得麼?”
戴憲縮了縮脖子:“記……記得……”
李國培道:“此乃大事,還望戴大人暫且撇下雜物專心預備。”戴憲喏喏稱是。李國培眯起眼睛來,“末將瞧著,黃大人病體沉重又上了年歲,能不能痊癒尚且兩說。倘若戴大人立下大功……”戴憲的眼睛猛然亮了!連連點頭。李國培又道,“倘若戴大人誤了朝廷的大事……”他猛然一掌拍向戴憲跟前的長案子,轉身大步離去。
戴憲讓他驚著了,不眨眼盯著他沒了影子。才剛喘口氣,便聽見“嘩啦啦啦”一陣響——長案子竟碎了!嚇得戴憲一屁股坐在地下。
李國培怒氣沖沖回到軍營,卻見手下幾個將軍急急的迎了上來,忙問何事。有人道:“大人,營中有流言興起,說是福建巡撫與總兵互相推諉置氣,這次出兵他們非但不出人出船,連糧草都不出。士氣大挫!”
李國培大怒:“哪裡來的流言?去查!”幾個將軍面面相覷。流言這玩意,哪裡查得出來?
正文 第563章
李國培營中流言動搖軍心,煩悶的緊,偏查了半日查不出根由來。好在戴憲尚有上進之心,親自操辦糧草戰船之事。軍中的流言變了,成了福建雖不出兵馬、李將軍拿刀架在那個四品小官的脖子上可算換來了糧草。福州城又在加緊搜拿行刺總兵鄭潮兒的刺客,全城人心惶惶。李國培營中流言再變,說是自家包庇了刺客,不到半日後變成刺客是自家派出去的,當晚變成刺客就是萬彰。
次日下午,戴憲親來營中求見李國培。先試探了半日,末了小心翼翼問道:“不知李將軍帳下可有名叫萬彰的將軍?”
李國培道:“委實有此一人,只是不曾隨軍前來,在駐地留守。”
“哦哦哦……”戴憲連連點頭,“如今下官聽到流言,說信兒是從貴營中傳出去的。”李國培瞧了他一眼。戴憲幽幽的說,“流言說,行刺鄭大人的刺客碰巧就叫萬彰。”
李國培怒喝:“大膽!”
戴憲諂笑道:“將軍息怒,下官只是打聽一聲。”
李國培惱道:“萬將軍遠在千里之外,平白無故豈能扯到他頭上?”戴憲趕忙賠不是。
正說著,有兵士進來稟道:“帳外來了一位將軍,說是福建總兵鄭大人麾下副將,有要事求見將軍。”
戴憲看了看那兵士又看看李國培,立時說:“那……李將軍既是忙的緊,下官就不打擾了。這就告辭,不送不送哈哈哈……”一壁說一壁拱手,話音未落,戴憲腳底下抹油溜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李國培跌足:“無能之輩!”
鄭潮兒派來的副將自然也是來打探萬彰的。李國培矢口否認,只說要細查流言從何而起。偏那副將極擅口舌之利,幾句話堵得李國培沒了法子,遂起誓道:“倘若這會子老夫營中有萬彰此人,立時五雷轟頂!”他說的太有底氣,那副將終於信了,躬身賠不是。此人走後,李國培鬆了口氣。因萬彰委實不在他營中,故方才那賭咒毫不心虛。
經此一波,李國培徹底死了與福建合兵之心,只催著戴憲快些預備東西。戴憲也覺得他們駐在城外極不安全,不如破財免災、早些送佛上西天。數日後,戰船、糧草等物預備齊全。李國培人生地不熟,戴憲從福建水軍中送了些老卒子來,這些人擅開海船,能於茫茫水上分辨航道。李國培遂領兵從福州港登船。至於萬彰,沒空管他上哪兒去了。
船隊入海,一路上免不得有些激流暗礁,因鄭潮兒那海圖清晰、戴憲送來的老兵經驗豐富,並李國培是個聽勸的,皆有驚無險避了過去。李國培內里暗嘆:鄭潮兒因與同僚置氣不顧大事,偏這海圖精準細緻,也非無有可取之處。戴憲雖有幾分無能,做事倒是盡心。倘若他二人能與自己齊心協力,何愁賈璉不平?
一時李國培拿著鄭潮兒給的海圖與他從井岡山帶來的海圖一道擱在桌上,同手下幾個將軍商議登岸後先占了平安港,再分兵兩路:一路守住承天府,一路往鄭潮兒特意圈出來的大佳臘新城。正商議著呢,忽有兵士喊道:“將軍!有兩艘船像是往咱們這邊過來了。”李國培皺了皺眉:“再探!”乃站了起來,領著人離艙上了甲板。
遠遠的一望,兩艘小船如箭般劃了過來。船不大,在戰船跟前猶如兩片葉子。當中一艘眨眼到了近前,李國培正欲使人去問,有個扎頭巾的船娘忽然亮起嗓子唱了起來。“打魚一世蓼兒窪,不種青苗不種麻。酷吏贓官都殺盡,忠心報答趙官家。”她唱的乃是水滸傳裡頭阮小五的詞兒,八成是個反賊了。李國培立命“拿下!”偏那小船靈便,眨眼又從李國培的戰船前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