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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瞥了他一眼:“我可不是你,你家大業大,但凡不惹大禍,紈絝一世也使得。早晚有一日府里分了家,我什麼都沒有,不靠自己卻靠誰去。”
薛蟠一怔:“分家?你才多大點子竟想到分家上去了?”
賈琮笑道:“難道不分家這府里就是我的了麼?況我還有個不得寵的姐姐。姐姐待我極好,偏我爹與二哥哥都看她尋常。我若不上進,姐姐來日還不定怎麼過的呢。”
薛蟠聽見賈赦便氣不打一處來,諷道:“二姑娘橫豎你老子管,有你什麼事兒?你老子如今不是把持著榮國府麼。”
賈琮不快的橫了他一眼:“莫陰陽怪氣的,什麼叫把持?薛大哥哥,你讀的書少,我不想騙你。把持的意思是,獨攬自己不當攬之權。我老子攬住榮國府之權難道不對麼?這榮國府不是他的,難道是二叔的?莫忘了我老子才是襲爵的那個,這是朝廷法度,不服去尋聖人辯去。二叔早年那個才是把持呢。若不是那時候我老子心善、極念手足情分,襲爵當日就應分家把二叔打發出去。他那個從五品的小官兒,還想有如今的好日子過?有些人就是給臉不要臉、拿恩惠當成人家欠了他的,還不知足的想謀人家的東西。他若不是得寸進尺做得太過分,我老子能這般修理他麼?老虎不發威,當我爹是病貓不成?我爹從前是懶得管他。你瞧瞧,我爹一出手,二叔立時慫了,連個招架之力都沒有。”
他說的句句在理,薛蟠啞然,好半日才訕訕的說:“只是他們本來是親兄弟……”
賈琮道:“是呢,可不是瞧在親兄弟的份上我爹才‘許’他留在這府里的?偏他如今還恬不知恥的住著榮禧堂呢。”
薛蟠忙道:“那是老太太的意思。”
賈琮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老太太從嫁進這府里開始的那日起,直至現在,從來都不是榮國府說了算的那個人。我爹從前乃是一片孝心、不跟她計較罷了,她竟然同二叔一樣,拿我爹的忍讓當作理所當然。人的耐心總有耗盡的一日,她想替二叔謀我爹的爵位,我爹再傻再孝也忍不得了。”
薛蟠嚇了一跳:“胡說!哪有此事!”
賈琮忙道:“我說錯了,是替寶玉哥哥謀我哥哥的爵位,其實還是一樣的。”
薛蟠一想,史太君委實溺愛寶玉盡人皆知,她雖也疼賈璉,卻沒法子同寶玉比的。不禁打了個冷戰。難怪他們大房拼著臉皮子不要與二房撕了個魚死網破,合著二房將主意打到了人家的根子上了。這麼瞧著,二房早晚要被趕出榮國府,自家還是早些抽身的好。
半晌,他忽然問:“依著你看,寶玉的親事,卻是誰做主的?”
賈琮立時道:“二叔唄,旁人可以勸、他可以不聽。薛大哥哥是不是想著,薛姐姐與寶玉哥哥定的那親事可否算數?”
薛蟠冷笑道:“你竟知道。”
賈琮道:“金玉良緣那話早就傳到隔壁東府裡頭去了,大概闔府上下唯有二叔不知道罷了。只是我瞧著不大靠譜。這種事並非誰的嗓門大誰能說了算的。二叔本來就不太喜歡二嬸子,老太太又不喜歡薛姐姐,只怕這門親事,難。”
薛蟠怒道:“老太太不喜歡我妹子?我妹子哪裡不好?”
賈琮涼涼的道:“她是二太太的外甥女兒,這裡不好。”
薛蟠一愣:“親上親不好麼?”
賈琮道:“老祖宗喜歡寶玉哥哥,一心替他謀我哥哥的爵位就是為了來日寶玉哥哥能替她養老——話說回來,寶玉哥哥本也是個有孝心的。寶二奶奶若是林家姐姐、或史家姐姐,那親上加親就好了。若是薛家姐姐、或王家姐姐,就不好了,還不如尋個不認識的人家呢,總好過內宅之中兒媳婦與孫媳婦有親不是?”
薛蟠哪裡想得到這一層上去?不禁呆若木雞,半日才說:“還有這等事……”
賈琮鄙視了他一眼:“薛大哥哥,你跟寶玉哥哥一樣是笨蛋!”
薛蟠細細想了半日,苦笑道:“豈止我,我母親也一般是個笨蛋。”
待薛蟠傷愈,薛家便搬到王家住去了,王夫人苦留不住,只得流著淚眼送出大門。
殊不知薛家前腳剛離開院子,薛姨媽等的轎子還在榮國府里緩緩抬著走,梨香院的大門壓根兒沒關上,進來一大群清掃的下人,每人清掃的地方不多,故此極快的便掃淨了。接著湧進來一大群人,賈琮親自領頭兒,指道:“這個搬走、那個搬到那兒去……”這些大都是膀大腰圓的大小伙子,人又多,搬起來極快。王夫人還在儀門外勞勞揮手之時,已經有許多東西搬進來了。王夫人回到她自己院子抹著淚向金釧兒訴說委屈,梨香院的大件物品已經安置完畢,進來七八個婆子細細清理。而後床帳、擺設等各色物品依次添上,因無人報信,王夫人與賈母都還在念著剛剛離去的薛家之時,賈琮極乾脆利落的搬進梨香院。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話說賈琮趁人不備偷偷搬進了梨香院,與他一道搬進來的還有十六個小子,大的不過十三四,小的才八。九歲,都是賈赦替他請來一道習武的玩伴,連吳攸都在其中。賈琮聽他老子說了名單就明白,賈赦這回乃是將親兵叔叔們下一兩代的尖子都替他籠絡過來了,心中暗暗叫苦:這群哥們今後都得爺養著了。
賈赦聽聞小兒子那頭已然搬完了才使人喊賈璉過去,告訴他:“我讓琮兒搶著將梨香院占了,老太太並二房都還不知道,先告訴你一聲。”
賈璉嚇了一跳:“琮兒占了梨香院?我糊塗了,老爺這是做什麼呢。”
賈赦晃了晃腦袋,依著龔三亦的主意哄他道:“聽聞你那二嬸子說,梨香院要留給寶玉同那薛家女孩兒來日成親。琮兒才七歲,讓他將那地兒死活占著,再晚幾年娶親。這府裡頭大些子的空院子已是沒了,我瞧寶玉上哪兒成親去。”
賈璉啼笑皆非:“哪有這樣的……老祖宗必不肯答應。”
賈赦笑捋著鬍鬚道:“他太小了些,一個人住著我不放心,故此替他邀了十來個玩伴,年紀雖小,都是你那群親兵叔叔家的子弟裡頭功夫不錯的。”
賈璉啞然:這是要跟老太太硬槓麼?趕忙勸了半日,賈赦橫豎不搭理。沒法子,只得回去說給王熙鳳聽,與她商議。
王熙鳳也愣了:“老爺這唱的什麼戲?”忽然又笑起來,她也樂得賈赦給老祖宗尋不痛快,她好便宜行事。
賈璉道:“我方才路上琢磨著,大約是成心欲跟老祖宗較個勁兒,試探試探她的底。”他又想了想,笑道,“罷了,兩尊大佛都惹不起,別弄得閻王打架小鬼遭殃。橫豎不關我的事兒,當給那院子的別少了便是,老爺心裡頭,那群親兵是極要緊的。”
王熙鳳道:“這個自然。”因特打發了平兒去問問他們可還缺點子什麼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