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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笑道:“別欺負小孩子!咱們那會子不也這樣麼?”遂指趙承命韓全行禮。
韓全端端正正的向客人並兩位哥哥行了禮,賈琮點頭道:“好正的小身板兒,有我小時候的氣度。”得了賈環一個白眼子。
趙承笑得如一朵怒放的菊花:“這位小爺好模樣,來日必是一位翩翩君子。”
賈琮擺手道:“罷了罷了,想當翩翩君子得多跟寶玉哥哥到一處去,全兒平素總跟著我們哥倆八成又得成一個小無賴。”
趙承道:“三爺說笑了。”乃問韓全,“小哥兒,你可還記得你爹什麼模樣麼?”
韓全歪腦袋想了會子,搖搖頭。
趙承又問:“你親娘什麼模樣你記得麼?”
不待韓全說話,賈琮先說了:“他縱記得,又不會畫畫,這么小也難說清楚。老趙,你這兩個問題問四歲的小孩子都不便。”遂自己問道,“全兒平日最喜歡做什麼呢?”
韓全脆聲道:“我最喜歡寫字!”
賈環忍俊不禁瞧了賈琮一眼,笑問:“那最不喜歡什麼?”
韓全繃著小臉兒道:“最不喜歡調脂弄粉。”
話音未落,賈環賈琮齊聲哈哈大笑,連一旁的丫頭都抿嘴笑了。趙承也跟著笑了起來。
賈琮又問:“環兒長大以後想做什麼?”
韓全大聲道:“考狀元!”
賈琮鼓掌:“好小子,有出息!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只想考探花來著,你比我志氣大!”
韓全奇道:“三哥哥為何想考探花呢?”
賈琮道:“因為林姑父是探花。他長得帥,我頗為羨慕,想同他一樣。”
韓全閃著大眼睛道:“我竟沒見過林姑父呢。”
賈琮道:“說的是。改明兒請他來玩兒,或是咱們去他們家玩去。”因喊那帶他進來的丫頭,“鴛鴦姐姐先領他到院子裡玩會子。”鴛鴦應了一聲,領著韓全出去了。
賈琮遂看著趙承道:“已經很清楚了吧。問孩子這些話其實是問大人的,大人教他們說什麼便說什麼。調脂弄粉這個詞兒尋常念書人家的孩子根本沒處聽說去。趙大人當沒有疑慮了。”
趙承想了想,只怕是他起初從粉頭母親處學了些調脂弄粉,惹得父親嫡母不快,才教了如今這番答案。不論是宮中還是榮國府大太太皆不能教他“調脂弄粉”這四個字。又想著他袖子上那一撇墨條子。宮中規矩森嚴,起居飲食皆有講究,皇子儀態愈發嚴格,衫袖上決計不會弄上那個。唯有尋常人家養大的孩子才會頗為馬虎大意。遂點頭道:“委實如此。”又諂笑,“下官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恐怕貴府上被人糊弄。”
賈琮含笑道:“糊弄我們家卻不大容易,須得有幾分本事才行。”
趙承忙奉承他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賈琮便喊韓全進來,說是“一道送趙大人出府。”趙承只說“不敢當”,賈環笑道:“做個禮儀示範給小全兒看罷了,他還沒學過往來迎送客人呢。”四個人遂到了榮國府大門口,賈琮賈環向趙承抱拳,韓全在旁跟著學樣子。趙承拱拱手,又奉承幾句,打馬而去。
榮國府對面有個乞丐叉腿坐在路邊,見出來了許多人,都穿著鮮亮衣裳,便抬目往這邊看了過來。待看見一個三四歲的小胖娃娃,不禁多瞧了幾眼。
那三個回到府里,喊鴛鴦送韓全回去。路上韓全問道:“鴛鴦姐姐,為何讓我那般答話?不喜歡調脂弄粉……”
鴛鴦彎下腰身來道:“如今咱們府里便是這兩位三爺說了算的。小韓大爺得了他們的喜歡,來日對你總有好處。偏你今兒穿了這麼一身,恰是寶二爺小時候常穿的。他兩個皆……不大喜歡寶二爺從前的模樣。寶二爺小時候獨愛調脂弄粉。小韓大爺說不喜歡調脂弄粉,便是將來不會像寶二爺那般的意思。”
韓全這才恍然,忙向鴛鴦作了個揖:“多謝鴛鴦姐姐提點,全來日必有報答。”
鴛鴦含笑擺手:“可折煞我了,我不過是個丫頭,哪裡當得起主子的禮。”遂將他送回邢夫人身邊不提。
那一頭趙承下了衙門回去向他媳婦道:“只怕順兒聽錯了,我觀那孩子決計不是宮裡頭出來的,他當真有個當粉頭的親娘。”
他媳婦撂下手裡的針線道:“我就說順兒沒那個運道不是?再說,做機密事的人說話辦事都極謹慎小心,哪有那麼容易讓他聽了去、還只聽見那麼一耳朵?沒頭沒腦的。保不齊是有人想對付老爺,挑你去惹榮國府。”
趙承又思忖道:“只是那孩子的年歲、並他們家大太太娘家侄女的婆家怎麼就恰好是那一家呢?也太巧了些。”
他媳婦忙說:“哪裡就巧了?定城侯府有許多親眷,皆是這些公侯人家。必有哪個親眷家有三四歲大的男孩子。可巧那個兒媳婦的娘家姑媽養了個乾兒子,恰是那個年歲。人家不是從榮國府找來的,是從定城侯府找來的!定城侯府的親眷,論起來不論哪家老爺也惹不起不是?如今只恰是榮國府罷了。你若冤枉了他們家,依著他們家的門第本事,你可不是雞蛋往石頭上碰麼!”
趙承“哎呀”了一聲:“對啊!”忙握住媳婦的手,“是了是了!哪有那般巧合的!保不齊那個吃醉酒掉錢的都是故意的,誠心拿錢引得順兒跟他走!順兒那性子,見了錢眼都直了,必然上鉤。”
他媳婦接著說:“他穿黑、那個引順兒去聽機密的也穿黑,何以有那般巧的?必是誠心的。哎呀老爺,好險!你平素只說自己是六品芝麻官;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你好歹管著偌大一片京城,又時常與貴人搭上話、又能得許多下頭孝敬的好處,實在好處多了去了!還不定多少人盯著呢。擼了你旁人好上來。”
趙承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虧得有了賢妻,下官竟不曾想清楚這一節。家有賢妻如得一寶!”又嘆道,“只可惜我並非科舉出身,入朝為官這麼些年也沒能讓你當上誥命夫人。”
他媳婦拉著他的手道:“大人說什麼話!那些念了四書五經的未必有大人的本事,不過會寫幾篇文章罷了。我還瞧不上呢。”
他夫妻兩個愈發黏糊,遂一夜溫存去了。殊不知他們家房樑上坐了個人聽得清清楚楚,他們熄燈折騰半日只端坐屏氣凝神,只待那二人睡熟了並方悄悄開了門溜出去。
過了兩日,何順在花樓被人灌了個酩酊大醉,推門出去走兩步,忽然有一間屋子的門打開,人影閃動,何順不見了!過了許久他朋友不見他回來,都取笑說“不是掉茅廁里了吧”,四處找他。終尋到他癱醉在另一間屋子裡頭,那屋子卻沒有旁人。眾人乃笑推他卻推不醒,還打起了鼾聲,只得暫撂下不管。待他自己睡醒了爬起來回家,全然記不得自己如何到了那屋子,也不記得可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