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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培冷笑道:“林軍師以為這般便能哄得我投降?”
“李將軍多心了。”林黛玉微笑道,“李將軍這般人物,哪裡是欺哄便能勸降的?不過明知道將軍身邊必有西寧郡王的人,如眼中之沙、不除去不自在罷了。又沒指望將軍這會子就答應歸順,日子不是還長呢?莫非將軍以為你們來都來了、還能走得了?”
李國培思忖片刻,抬起頭來正色道:“林軍師……”話音未落,右手如電般掐向林黛玉的咽喉。帳篷不大,他二人之間只隔著一張小桌,那護衛將軍立在林黛玉身後。恐怕惹護衛警惕,出手前他並未看那人一眼,只盼著出其不意。說時遲那時快,護衛眨眼間閃到林黛玉跟前以身相護,李國培的右手狠狠撞在他的軟甲上,旋即讓他捏住了。
林黛玉立起來皺眉,低聲問道:“傷著沒?”
那護衛將軍道:“沒事。”
“待會兒我瞧瞧。”
李國培手腕子在人家手中,口裡冷笑道:“軍師大人,體恤下頭的人固然要緊,替外男查看傷勢就不怕傷了令尊大人顏面?”他看了看林黛玉的髮式。她梳了個書生的髮髻,瞧不出是姑娘是婦人。
“多謝將軍還有閒工夫惦記我爹的顏面。”林黛玉淡淡的道,“將軍得空不如想想我方才說的話,野柳港還困著你的人呢。但凡沒了李將軍,再殺掉幾個首領,我想收服其餘俘虜並不難。”李國培苦笑了下:人家贏了,自家輸了,這會子正被人家困得死死的、只等瓮中捉鱉呢。霎時頹然。
那護衛將軍看著林黛玉道:“時辰不早了,咱們得快些趕回平安港去。”隨手將李國培的手腕子放了,一副不大在意他的模樣。
林黛玉點點頭,忽又笑了起來:“這親成的真熱鬧!”遂向李國培道,“對了,晚上來吃杯水酒麼?今兒我成親。”
李國培呆住了。半晌,拉了拉耳朵:“你說什麼?”
林黛玉揚眉一笑,燦若九霄之日:“我說,今兒我成親,李將軍要不要來吃杯水酒。”
“你——成親?!”李國培懵了,“在這兒成親麼?”
“在平安港。虧得現在是夏天,日頭長。”林黛玉掏出懷表來看了看,“真的得走了。上船換衣裳。”乃喊道,“請吳攸將軍進來。”帳篷外頭有人答應了一聲。
李國培怔怔的看了她半日:“你男人肯讓你成親的日子跑到戰場上來?”
那護衛將軍隨口道:“我肯。”
林黛玉跟著抱怨:“還不是你們非要挑這個日子來!弄得人成親的日子都要忙著打仗。還這麼遲。但凡能早到一個時辰……半個時辰我們都從容得多。”
李國培尚未回過神來,外頭另有個少年將軍掀帘子走了進來抱拳:“軍師!”
林黛玉吩咐道:“我將道理都說過了,後頭歸你管。我們要趕不及了,還得梳妝換衣裳呢。”
那將軍忙說:“船上一應人手物件都具備齊全了。你們快些走吧,再遲些林先生還不定發多大脾氣呢。”
“沒事,他早晚得知道。”林黛玉往外走,那護衛將軍在後頭緊緊跟著。
“橫豎耽擱到天黑他老人家指定要罵人。你倆倒是往洞房一鑽沒事了,挨罵的還不是我們!”少年將軍哼哼著送她兩個出帳走了。
李國培一個人被丟在帳篷裡頭沒人管,發了半日的呆,喃喃道:“世道竟成了這般模樣!臨陣收妻本該軍法處置的。”過了會子沒聽見動靜,負手走到帳篷口撩開帘子一瞧,外頭圍了數名手持西洋火。槍的兵士,見他出來竟沒人舉槍指他,只冷森森的瞧著、猶如瞧個靶子。李國培無端打了個冷顫,回去了;裡頭仿佛還安全些。
等了許久,那少年將軍笑嘻嘻進來,自我介紹道:“我叫吳攸,是這一仗的總指揮。多謝李將軍配合我們練兵,效果很好。我們發現了不少弊端,是往年實戰演習和打海盜的時候沒有發現的。敵船多果然打得過癮。”他一屁股坐在李國培對面,笑得頗欠揍,“打仗還是得有對手啊!”
李國培讓他氣得直咬牙,又無可反駁。半晌,繞開道:“你們軍師成親的日子竟跑來打仗?她娘家婆家可知道麼?”
“眼下都不知道。”吳攸一壁替自己篩茶水一壁說,“橫豎他們也是依著規矩吹吹打打迎親的。就在平安港拜了天地父母和水師將士,港口還有軍艦巡遊、可熱鬧得了不得。婚禮的大頭已完了。下午的時候軍師說閒得無聊,非要往雞籠港走一遭。那兒有尊鴻鈞老祖的聖像,過去拜拜。林先生與賈四叔都以為他們欲藉機探望駐紮在那邊的海盜兄弟,想攔都沒攔住,只得叮囑早些回來、放他們走了。”乃抬頭笑道,“今兒咱們兩邊炮聲連天,決計瞞不住的。其實他們倆只是看熱鬧,領兵打仗的不是我麼?待會兒回去都得老實招供,沒人敢哄林先生太久。對了,晚上你去看熱鬧不去?放大禮炮煙花呢。我們林軍師說她請了你去吃酒。”
李國培目瞪口呆,許久才說:“這不是胡鬧麼?林大人能繞過他們?”
“無礙。”吳攸舉起茶盞子一飲而盡,“他們今兒成親,難道還揍新郎新娘一頓麼?”
正文 第566章
李國培的人在野柳港等了許久,脖子都昂酸了,可算看見他們將軍騎著馬慢悠悠下山來,四肢俱全、平安無恙,都鬆了口氣。眾人忙問他與台灣府的軍師說得如何。李國培搖頭道:“那林軍師擅謀算人心,利用戴憲之貪婪大膽和鄭潮兒之心胸狹窄,並老夫之大意輕信……橫豎輸得不冤枉。”遂將林黛玉所言撿此戰因果與眾心腹說了,嘆道,“人家計謀實在高明。”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才說:“都怨戴憲鄭潮兒那兩個貪官昏官。”
有人問道:“大人,他們方才說什麼我們這回出兵是被人哄騙,怎麼回事?”
李國培道:“此事我也不知該不該信。依著他們軍師所言,咱們這回倉促出兵乃有人假傳王爺密令,想逼迫賈琮與王爺決裂。”
那心腹副將忙問:“誰?”
李國培道:“西寧郡王。”
眾人一愣:“西寧王爺與此事何干?”
李國培暗暗瞧著眾人的臉色道:“西寧王爺乃燕王密探頭目,篤信彌勒教。而賈琮是哪吒三太子下界,道家子弟。彌勒教恐其興道滅佛,特出此計。”
半晌沒人吭聲。李國培乃隨口問了一個將軍,他苦笑道:“末將委實不知真假。”
再問一個,那人遲疑道:“末將想著……是真的吧。”
“為何是真的?”
“倘若是假的,這詞兒誰編排得出來?”那人道,“橫豎倘若我編,怕是會編做西寧郡王是吳王內奸蜀王細作。彌勒教不是前朝之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