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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三亦負手而立,半日才說:“當年若依著我的意思,不必蝎蝎螫螫那許多。引兵入城,殺入宮中,成王敗寇。他偏說,此為賊道。王道者,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賈琮撲哧一聲笑了:“拜託~~那是亂世所用的王道好麼?他以為天下唯有一種王道?”

    龔三亦含笑問道:“天下有幾種王道?”

    賈琮利落道:“不知道!”隨即解釋道,“世事無定律。時間、地點、人物、形勢不同,王道也不同。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委實是王道,偏那只能是一朝已終一朝未起、群雄逐鹿而不知鹿死誰手之境遇下的王道。因稱王必引人覬覦,猛虎也怕群狼呢,須得低調些、厚積薄發。義忠親王本是太子,天下早已被他們司徒家當了三代,沒有群狼了!一窩虎仔子內鬥還怕什麼?大家都有名頭。縱他殺盡父母手足,只要的得了寶器,而後隨便他怎麼說。李建成當真想殺李世民麼?只怕不見得吧。外官外將不服怕什麼?他們總不能造反。造反可就成逆賊了。”

    龔三亦道:“王爺若打入京城豈非也在造反?”

    賈琮道:“只要老聖人不在了、旁的王爺控制住了,他就不是造反。皇子造反與臣民造反不同。王莽篡漢,因為他姓王不姓劉,故此他就成了逆賊,縱然已經登了基也是偽的。下頭有許多旁的姓劉的,不論是不是真劉邦之後,只要姓劉就可以緩緩聚齊力量滅了他,而且叫做平賊。朱棣殺了侄子上台難道不是篡位?偏他就能光明正大呢?簡直是登位不久就四海平順了嘛。他若不姓朱試試?天下人定群起攻之。”  

    龔三亦道:“依著你說,當今之世,不姓司徒是無法反的了?”

    賈琮道:“隨時隨地可以反啊,只是反完了拿不到皇位罷了。若一個不小心沒逃走還得死無葬身之地。”

    龔三亦舉目盯了他半日,賈琮道:“這般一統天下,是反不了的。”龔三亦還看著他,他又說,“除非諸王割據。諸王割據之後,中央控制力必然弱,中央控制力弱則必有諸侯割據。例如各色將軍、節度使、總兵,但凡手裡有兵的便聽調不聽宣,將這一整塊的大江山拆成零件。縱然名義上不拆、實際上也拆了。”

    龔三亦問:“最後這句何解?”

    賈琮道:“東周、晚唐。”

    龔三亦點點頭。

    “人性狂妄、互相不服。且有兵力者必有野心。因不姓司徒的極難登大寶,而姓司徒的但凡能坐上那把椅子便能當皇帝,故此,諸王必然先內槓。”

    龔三亦道:“我聽聞這兩年諸位王爺往來頻繁。”  

    賈琮笑道:“這個自然。人在危牆下,為了自保必須團結。若有一日聖人死了、他們割據了,往日手足今日仇敵,準保他們自己打起來比誰都快些。反倒是其他的將軍、節度使,他們大約不肯放在眼裡。只想著有一日得了寶器,再慢慢收服他們便是了。招安嘛,給一份官袍俸祿嘛,橫豎他們不姓司徒。”

    龔三亦點點頭:“說下去。”

    賈琮兩手一攤:“沒什麼好說的了。然後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這座宅子想必龔先生費了許多心力,委實可惜。”他因手指演武場那邊道,“這些密道如想用來造反,唯有姓司徒的可用。來日或是司徒磐想反,不如借給他做個人情。”

    龔三亦忽然笑道:“你早已想好了該如何反麼?”

    賈琮道:“不是,是剛才你提起來,我臨時想的。平素沒事誰想這個?我不過是從前打遊戲打慣了……”他頓覺不妥,忙掩了口。

    龔三亦擺手道:“罷了,我也不逼著你反。總有聖人逼反你的那一日。”他走了兩步,忽然回身笑道,“平安州節度使,姓高名歷,長安人氏,與你們家是老親。”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當下已是臘月,李紈迎春開始治辦年事。這一日賈琮去探迎春,聽她與探春商議給各府的年禮,想起龔三亦的話來,乃問:“長安高家,與咱們家是什麼親?”

    探春奇道:“你竟連這個也不知道麼?祖父嫡親的妹子便是嫁入高家了,如今還在呢。”

    賈琮嚇了一跳:“還在?豈非極為高壽?”

    探春道:“我若沒記錯帖子,她明年七十大壽。”

    賈琮“蹭”的跳了起來:“明年才七十?”

    探春道:“正是呢。雖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咱們家還有個老祖宗呢,你何須這般一驚一乍的。”

    賈琮假笑兩聲:“我不曾見過祖父,心中只覺他的妹子怕是已經極老了,原來如此年輕。”待他說完,自己也笑起來。

    迎春笑道:“若是老姑太太知道你說她年輕定然高興的很。你平白的問起他們家來做什麼?”  

    賈琮道:“只是忽然想起來罷了。既是這麼要緊的大壽,咱們家會派人去賀壽麼?璉二哥哥?”

    迎春道:“二哥哥哪有功夫?你們幾位也須得念書。咱們與他們家這些年往來少了許多,左不過打發兩個靠得住的管事去罷了。”

    賈琮想了想:“二姐姐,你查查舊帳,咱們兩家何時開始往來少的?自打祖父過世還是二太太掌家?難道祖母與姑祖母早年姑嫂不合?還是旁的什麼緣故?”

    迎春問道:“你查這個做什麼?”

    賈琮道:“我起先以為他們家不過是什麼外八路的親眷罷了,不想居然這麼近。好好的一門親怎麼莫名的就遠了?我覺得可惜。另有,祖父英明一世,咱們兒孫都入不了軍營雖有幾分迫於無奈,若與姑祖母都遠了,我恐怕愧對祖父。”

    迎春探春不禁忽視了一眼,探春道:“迫於無奈?怎麼迫於無奈呢?從兩位老爺算起,除了你與環兒兩個小的,府里的爺們早都已經棄武從文了。”

    賈琮扯了扯嘴角:“我爹哪裡棄武從文了?明明就是一個武將好麼?雖然功夫多年不練、荒廢了。兩位姐姐真不明白怎麼是迫於無奈?我只提醒一件事:祖父去世這些年,軍中餘威依然極盛。那年我去碼頭接林姑父,偶遇賢王司徒磐,誠心耍寶同他道,我在學武。他竟叮囑我不可懈怠了念書。”  

    迎春不明道:“這不是好事麼?”

    賈琮道:“我曾聽馮大哥無意間嘆道,如今將門子弟從文的愈發多了,卻不知來日邊疆可有大將。姐姐,假如你是九王爺、聖上是你的胞兄,你二人齊心協力從一眾兄弟手中奪得大寶。早年朝中有位戰無不勝的大將,曾南疆北國殺得敵兵聞風而逃。偏他的兒子一個不甚得用、一個從了文。這會子忽然有個他的孫子,雖然年幼、卻頗為聰慧、你也有幾分喜歡他。他說他欲學武。而這會子有人已在憂心朝中將荒之兆已起。你是會勉勵他好生練武、來日與他祖父一般戍邊沙場、保家衛國,還是會叮囑他不要懈怠了念書?”

    迎春不禁怔住了,半日才說:“我竟是讓你繞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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