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頁
陳瑞錦便向賈太君行了個禮,說有點事兒要辦。賈琮也不問,只說早點回來。他不問、旁人自然不便問了。陳瑞錦轉身出去,眨眼不見了。歐成目瞪口呆:“她、她竟有這本事?”賈琮得意洋洋,又問他案子究竟如何。歐成苦笑道,“我太著急過來,還不曾細問呢。”賈琮翻了個大白眼子。
約莫大半個時辰之後,外頭有門子進來回到:“知府陳大人求見老太君。”
賈琮正說些閒話逗老太太開心呢,聞言怔了怔:“哈?知府親自來了?”
門子道:“委實是知府大人親自來了。”
賈琮一臉懵逼,扭頭看賈太君;賈太君道:“既來了,請進來便是。”又命“琮兒與歐將軍就在這兒吧。”他二人齊聲應了。賈琮知道自己八成要用來替姑祖母撐臉面,還整了整衣裳。
不多時那陳大人進門來,渾身一股子官老爺的酸氣,和這些年見過的大小官員毫無兩樣:肚子圓得像是懷胎六七月的婦人,鬍鬚三縷不長不短,頭上的官帽搖搖晃晃。賈太君並沒站起來,坐在黑紫檀交椅上含笑道:“老身老了,膝蓋有些不大聽使喚,不便去前頭迎接大人,還望海涵。”
陳大人拱手,面上皮笑肉不笑:“下官不才,不敢驚動老太君。”
賈太君請他坐下,問道:“陳大人素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來我們家想必有什麼緣故?”
陳大人點頭道:“前幾日出了樁案子,不知老太君可聽說了沒有?”
賈太君直言:“若是死了一個算卦的瞎子那事兒,老身方才還在與人商議呢。”
陳大人眉頭一挑:“哦?如此小案已驚動老太君了?”
賈太君道:“與大人看著是個小案子,與我們高家而言卻要緊的很。每一個老兵都是跟著高家南邊殺過倭寇、北邊打過胡人的。沒死在戰場上、卻在太太平平的長安城無端受冤屈,老身豈能置之不理?”老太太的聲音分明雲淡風輕,竟無端透著一股殺氣,賈琮都快忍不住想拍馬屁了!
陳大人冷笑道:“故此老太君便使人強闖衙門奪人麼?”
賈太君一愣:“什麼?”
歐成站起來了:“陳大人這是何意?奪人?姜老四怎麼了?”
陳大人重重哼了一聲:“歐將軍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姜老四若非你們奪走的,還有誰?”歐成與賈太君對視了一眼。
賈琮忽然開口道:“陳大人,沒有調查憑著猜想直接下判斷,誤判的概率極大。學生敢說此事與高家無關。”
陳大人抬頭看了看他:“你是何人?”
賈琮微笑站起來作了個揖:“晚生乃金陵人氏,姓賈。”
陳大人臉色微微變了變。誰不知道賈太君出自金陵賈家?乃擠出一個笑容來問道:“莫非是榮國府的賈先生?”
賈琮再作了個揖:“學生正是賈琮。”
陳大人登時白了下臉,旋即扮出驚喜的模樣來,拱手道:“原來是賈琮先生!”只是演技太差了些。
賈琮道:“實不相瞞,歐叔叔方才正在同我說瞎子與姜老四的案子,想讓我幫著看看此案、替姜老四申冤。只是他知道的實在太少了,我正琢磨著明兒就去衙門打探詳情呢。砸牢反獄這種事是綠林賊寇所為;高家世代忠良,想不到那種法子。不過……”他頓了頓,“大人既疑上了高家,高家怕是也不能袖手旁觀了。不如大家合力將殺瞎子的真兇找出來,順帶查查誰奪走了姜老四、為什麼奪走他、人藏在哪裡。”
陳大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賈太君、歐成,委實不像是他們藏了人,不由得思忖起來。半日,他苦笑了下,給賈太君作了個揖:“老太君,下官失禮了。”
賈太君皺眉道:“陳大人,究竟怎麼回事。”
賈琮道:“大人最好連那個瞎子之案一併說明白。齊心合力才是正理。”
陳大人眼珠子轉來轉去,顯見有心事。半晌才道:“老太君,你們那些老兵委實太猖狂了些。不過是卜個卦罷了,又不是人家瞎子追著他要卜的,難道不是他自己去尋人家求卦的?何至於就要傷人性命?”
原來,那瞎子是被人兩刀砍死在家中的。捕快在瞎子家左近的臭水溝里尋到了一把朴刀,刀柄上刻了個“姜”字。遂問瞎子的鄰居他可認得姓姜的沒有;鄰居說昨日有人來尋他卜卦,仿佛聽見那客人吼什麼“我姓姜的如何如何。”捕快在刀上尋到了鐵匠鋪子的記號,拿著去問鐵匠;又查了兩日,今兒方找到姜老四。
那陳大人講述得聲淚俱下,賈琮聽了渾身起雞皮疙瘩。好容易他說完了,趕忙問道:“捕快可曾拿著刀問過姜老四那是不是他的?”
陳大人怔了怔:“這個……下官不知。”
賈琮道:“陳大人乃堂堂知府,如此小事不知也尋常的緊。不知辦案的捕快可能請來給晚生見一見?”陳大人又怔住了,手捋鬍鬚想了半日。賈琮奇道,“大人仿佛不想讓我們弄明白此案?”
陳大人忙說:“那倒不是……”轉身吩咐下頭跟著的人去喊捕快過來。
賈琮添上一句:“煩勞大哥,連負責此案的仵作也一併請過來,謝謝。”
等了許久也不見捕快與仵作,歐成不耐煩道:“莫非要臨時編排麼?”
賈琮忙說:“歐叔叔莫急,怕是因為衙門有些遠。陳大人本來沒想著用得上他們,便沒帶過來。”
歐成冷笑道:“陳大人原本沒預備同高家講道理的、只預備過來打官腔的?”陳大人面上有了幾分尷尬。
又過了會子捕快與仵作才匆匆趕來。本來這會子天熱,二人滿頭都是汗,背後也濕透了,跪著給陳大人行禮。賈琮道:“不著急!先喝點子溫茶。”又命取大些的茶盞子來,“越是熱越不能喝涼水。”他二人也不認得賈琮,只當是個尋常的書生,爽利道了謝,使勁兒灌了四五盞茶水方舒服了些。
陳大人咳嗽一聲,道:“這位是京城來的賈先生。”
賈琮拱手:“二位辛苦了。明德門算命的瞎子被殺那案子,晚生想請教二位會子。”他二人便站起來打躬。賈琮先請他們坐下方問道,“我想先請問捕快大叔,你們尋到的沾了血的刀可拿去給姜老四看過了麼?”
捕快道:“自然給他看過,他也認得是他自己的。”
賈琮道:“姜老四見了刀是個什麼神色?”
捕快道:“大驚,問怎麼在我這兒。”
賈琮道:“大驚,可有懼怕?”
捕快想了想:“沒有。”
“他是怎麼解釋他的刀可能殺了人的?”
捕快道:“他說他的刀前日就丟了。”
賈琮思忖道:“那瞎子是三日前死的。他的刀若是前日丟的、若他沒撒謊,他的刀在瞎子死時還沒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