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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靜默了會子,賈環站起來:“我去喊人。”高英也忙命自己的親衛悄悄將眾人都喊起來。
一時幾個人腦中各自思量,直至葛樵回來了,笑拍了拍手道:“這回才當真是讓人包了湯圓兒了。密密麻麻的,少說有三五百人,梯子還在一架架的往這頭搬,也有十來架。領頭的是個年輕人,左不過二十出頭,有人舉著火把照他。我拿千里鏡瞧了瞧,滿臉戾氣。早上碰瓷讓環哥兒送了一頭神仙水的那人就立在他身旁。”
龔鯤道:“這麼年輕顯見不是王大官人了,大約不是王少爺、就是王家表少爺。我說麼,那個王大官人有本事混成太原府的一霸,豈能這麼點子眼力見兒都沒有。想來是這個年輕人受了碰瓷那人的攛掇。”因扭頭望著賈琮,“可要嚇唬他一番議和麼?”
賈琮搖頭:“我肯跟鍾珩議和那是因為他早晚是個人物,這等沒頭腦的黑。社會紈絝留他作甚。再說,咱們也練了這麼長時日,從來不曾實實在在跟人打過仗玩過命。兩邊加起來也有上百號能打的,若連這幫草莽之徒都打不過,以後不用混了,回京我就去買二十家書局子來,大夥一律埋頭苦讀四書五經、考進士算了。”
說的眾人都笑起來。高英擊案道:“說的是!我們也都是些久經沙場的老兵,當年打韃子都打了,若是連群綠林草莽都打不過,也不用上疆場了。”
眾人都起了興頭,個個回屋去收拾衣甲弓箭,迷彩服統統拿出來換上,有那麼一瞬間賈琮覺得自己還是個剛入校的大學生。
一時眾人都悄然聚到院子裡,葛樵又上樹去瞧了會子,下來告訴說外頭大約隔了多遠架一處梯子。因裡頭沒有梯子,大伙兒只得攀上牆頭瞄兩眼、給梯子定位。另一架望遠鏡也取了出來,程馳掛在胸前攀上屋頂。
因院子裡頭傳來了奇怪的聲音,仿佛是在挖坑,外頭有人聽見了,跑去與那領頭的說了半日,那領頭的瞪了他一眼,毫不理睬。葛樵學了一聲長長的貓叫,示意外頭預備爬梯子了。裡頭更快,這幫傢伙爬慣了本時空的各色高牆矮院並後世的障礙器材,個個都能輕鬆徒手上牆。眼見外頭的夜行人尚未爬到牆腰,牆頭忽然探出一個個黑乎乎的腦袋來,接著光芒一閃,梯子便從牆頭翻倒下來。外頭眾人眼睜睜看著梯子倒地,梯子上的人一串兒栽在地上,霎時四面哎呦聲乍起。
那火把照著的年輕人喊道:“慌什麼?再給老子上!”
牆頭上的人呼啦啦又不見了。
梯子第二次架起來,又一撥人往上攀。這回他們看的清楚,牆裡頭的人手裡揮動了一個什麼繩鉤,直勾在梯子頂上,將梯子掀翻了。
那領頭的年輕人又喊:“給老子射箭!”
他話音剛落,牆頂洋洋灑灑的飄下什麼粉末來,外頭的人立時覺得咽喉一刺,有人喊:“是辣椒麵子!”頓時外頭咳嗽聲一片。
裡頭有人大聲喊:“不要著急,還有火油呢!前頭兩回乃是給你們知道知道厲害,不曾傷人命。俗話說事不過三,還敢架第三回梯子的,統共十二架,每架梯子配兩桶火油。不謝~~”
高英大喜,拉著麼兒道:“維斯兄弟!你們還預備了火油?”
麼兒搖頭道:“大老遠的誰帶著哪個?是葛樵那小子信口雌黃的。辣椒麵子也只得那麼點子,再沒有多的了。”
高英苦笑道:“他跟琮表弟一樣,就知道哄人。”
麼兒道:“他們人多、咱們人少,若是讓他們從牆上攻下來,咱們實在不好應付。這會子大約該撞大門了。”
果然,外頭的人讓火油嚇著了,再說梯子已摔下來了兩回,紛紛勸那領頭的從正門攻入便是。那領頭的也讓辣椒末子嗆得咳嗽了半日,揮了揮手,讓他們去撞正門。
不過是個尋常客棧的院子,正門能有多結實?外頭人多,才一會子功夫竟生生將門栓子撞折了。外頭的人立時起了興頭,都嗷嗷喊著揮動手裡的朴刀往裡擠。旋即便是一聲聲的慘叫。
高英手下這些都是老兵,隨意在哪兒挖壕溝陷阱都是尋常事,況這個小院子門口才多大?院子裡頭兩棵樹的樹叉子都快讓他們砍光了,插在壕溝裡頭,外頭進來一個栽一個。老兵們就在兩邊拿著刀剁人。他們可不是梨香院那群竊賊起家的小子,從不吝惜人命,眨眼間陷阱裡頭血光飛濺,屍體一層層堆了起來。
賈琮喊了一聲:“程馳!”
程馳悠悠的取出小弩來,抬臂瞄著那明晃晃的火把下那個急的跺腳的年輕人輕輕一扣機關,一支鋼頭小箭直插入那人右胸。就聽外頭有人高喊“小公子死了——”“小公子中了暗箭——”程馳又搭上第二支箭,瞄準了他的咽喉。那人第三句話才喊了“小公子”三字,便不再能喊出第四個字了。第三隻支箭的箭頭對著那碰瓷的小子瞄了會子,程馳眨眨眼,挪開了,改瞄上從外頭往裡沖的人。
外頭愈發亂了,有人圍著小公子查看,有人嘶吼著往裡闖,有人開始往外跑,也不知是逃的還是回去報信的。
陷阱里不多時便讓屍首填滿,外頭的人湧進來,兩方開始一通混戰,從院子到屋子。這裡頭地方小人卻多,極為施展不開,那小公子帶來的人便吃了虧。今兒晚上月色晦暗,他們不熟悉戰場,還有些殺紅了眼的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了半日。反倒是高家賈家的人因在此處住了幾日,多少知道些家具方位。尤其梨香院這群孩子自小學的登高爬低,隨意藏一藏便沒影兒了。
這回不是平日裡大家交手玩兒,乃是當真搏命。真正以一敵十的是高家那群老兵並賈家的老鏢師。賈琮等人一頭跟人玩命的打架,雖起初打的很過癮,終究年紀小,不多時便開始陸續掛彩,旋即體力跟不上了,乾脆一個個虛晃一招爬上房梁往下頭射箭打彈弓。偏對方也有會爬柱子的,且本事也不小,幸而梨香院各色裝備齊全,比較容易借力,勉強在房樑上打了個平手。賈琮心裡暗暗著急——田更子怎麼還不來?
原來外頭的人還沒圍攏院子的時候田更子便換好夜行衣爬牆溜出去了,他乃是往韓光處搬救兵的。只是打了小半個時辰都不曾等到官兵,賈琮一看沒法子了,自己這邊的人也累的夠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不划算,忙打了個唿哨,喊道:“都去牆頭等紅杏啦~~~”
這是個暗號,高家賈家的聽了皆使盡力氣擺脫身邊的人,一個個往上爬。能柱子的爬柱子,能爬牆的爬牆,能爬柜子的爬柜子,沒高處可爬的尋個地方隱蔽起來,從懷裡取出薄紗巾來蒙眼睛。小公子的人霎時有幾分不明所以,雖知道恐怕有詐,還未曾來得及跑,漫天的生石灰便撒了下來。賈家高家的人都蒙著眼睛,一眼望過去跟一大群忍者神龜似的。
餘下的便是屠殺了。前後不過一個來時辰,這小院當中便如同修羅地域一般,血流成河。
眼見來敵或是死了或是跑了,眾人緩了口氣,都到院中來清點人數。高家有三個家丁殞了命,還有四個讓人砍傷得頗重;賈家的鏢師並少年們雖都活著,卻是幾乎皆掛了彩,幸而都不要緊。連高英在內,沒受傷的只有一個,居然是吳小溪!她道:“我個子小、又瘦,但凡矮下身子他們便看不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