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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磐不覺苦笑。天下分封,最麻煩就除了稅賦之外便是此事,他委實沒有合適的法子。只得回去與幕僚們商議。

    有人道:“天家威儀仍在,科舉依然便是。”

    另一個說:“只是不知官員調動可還有用。”

    再一個說:“縱然分封,只分封了地方稅賦,官員任免仍在京城。”

    前頭那個哂笑道:“敢問俸錢誰出?”

    那個便噎住了。

    司徒磐也頭疼。若是硬生生的給各處派知府縣令,且不論他的兄弟侄子們收不收,俸祿誰出呢?再有,六部所領事物皆是全國的。例如刑部之事,總不能放歸諸王去管;戶部更是不定能亂成什麼模樣。若這些皆由朝廷管著,除去俸祿,更要緊的是大筆錢款,賑災治河等等。

    忽然抬頭見馮紫英與秦三姑兩個湊在一處說話,便問道:“你二人說什麼呢?”

    馮紫英道:“我才說琮兒打小主意最古怪,還有位不尋常的先生,他雖去南邊了,若他先生還在京中在便好了。”  

    司徒磐皺眉道:“說起來,早年我們一直以為他的先生是位女子。後來我得知,只怕那女子只是其中一位,餘下的皆是男人。”

    秦三姑忙問:“王爺知道是什麼人麼?”

    司徒磐道:“名號聽著像是綠林中人,其中有書生有商人也有竊賊,合稱江南七怪。”

    秦三姑奇道:“我與綠林人往來也有十幾年了,怎麼從不曾聽說過?王爺哪裡得來的信兒?”

    司徒磐道:“聽怡紅院小龔先生說的。”

    馮紫英點頭道:“他的話大約是真的了。那位龔鯤先生名為帳房,實則有幾分幕僚之意。因賈赦平素不多事,倒是不曾顯出來。依我看,那是賈赦替琮兒留著的。”

    司徒磐哼道:“豈止!因琮兒時常往你那裡跑,你少去榮國府,也沒進過琮兒那梨香院。從榮國府探聽來的信兒,自打那年賈赦將一眾親兵之子送去陪賈琮念書習武玩兒,龔鯤便在時常住在梨香院教那群孩子念書。直至後來賈琮請了西洋先生去擺弄什麼瓶瓶罐罐才回到怡紅院。”  

    馮紫英道:“故此他比尋常幕僚還要緊些。”

    秦三姑嘆道:“琮兒在倒是當真可以去問問他。他的主意雖然古怪,多半得用。”

    馮紫英道:“不如去問問環兒?”

    秦三姑道:“環兒如今也不老實了,只是沒琮兒那般天馬行空的想頭。”

    司徒磐道:“如今一時也想不出法子來,只隨意問問他,縱然沒個好主意,保不齊能引得咱們想出好主意來。再說,他是如海與蘇錚的弟子,免不了會去與他二人商議。”

    馮紫英應了一聲。

    當日他便去了榮國府問賈環可有主意。賈環鼓著臉道:“這麼大的事兒我能有主意麼?”

    馮紫英道:“沒指望你拿主意,你只想想,若是想出什麼來了呢?去與林大人商議也成。”

    賈環撇嘴道:“其實你們就是想讓我去問林姑父。”

    馮紫英嘿嘿一笑。  

    賈環這些日子天天往林府蘇府跑,也不在乎多跑一趟,便喊人拉馬出去。到了林府,見林海又在花園子裡拿著剪子在修剪花木,道:“先生,你當真閒!”

    林海手中不停,口裡道:“我也沒什麼公務可做了,朝廷眼看著也難開科舉,讓你寫文章也沒什麼用。不若伺弄些花木的好。”

    賈環忙湊上去將馮紫英所言說了一回,道:“賢王頭疼的緊,不知該如何是好。”

    林海哼了一聲:“與我何干。”

    賈環問道:“先生可有主意?此事干息到天下舉子呢。”

    林海搖頭道:“我能有什麼主意。保不齊天下自此百家爭鳴,也未必是壞事。只可憐了那些寒窗苦讀的士子。”言罷頹然一嘆,撂下剪子犯愁。

    賈環在旁也勸不了,托著腮幫子想了半日,問道:“姑父,您看這樣成麼?藩王既然是藩王,歲貢總是要的吧。讓他們每年交歲貢來供著三省六部。”

    林海哼道:“他們肯給麼?”  

    賈環道:“不然也沒旁的法子了,只是須得由朝廷給各位王爺去書信商議此事。還有科舉,弟子看仍是要辦的。”

    林海道:“對賢王而言,自然是科舉的好。朝廷照常科舉,顏面與威儀皆可存。卻不知王爺們肯用否。”乃擺了擺手,不再提此事了。

    過了兩日馮紫英又來榮國府問賈環可去見過林海了,賈環便一五一十的說了。馮紫英失望道:“林大人也沒有主意麼。”

    賈環道:“只是昨晚我忽然想起許多年前琮兒的一番話,仿佛有些道理。”馮紫英忙問什麼話,他道,“其實朝廷官員與尋常的商鋪的掌柜差不多。官員替朝廷做事,朝廷給他們俸祿。做的好的升職漲薪水,做得不好東家便將他辭退。那些貪贓枉法的一如掌柜的中飽私囊。若這麼看,科舉不過是個考試,考取了便是此人可以當掌柜。在哪裡當掌柜都成。但凡諸位王爺也能這麼瞧,必是願意要朝廷派去的官員的。”

    馮紫英一聽這話就笑:“既然許多年前,那會子琮兒愈發小了。這話顯見不是小孩子說的,又是江南七怪中哪一位所言麼?”  

    賈環驚道:“哈?你也知道江南七怪?”

    馮紫英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來。賈環心知他必是誤會了,也不肯說明白,忙在旁陪著傻笑了幾聲。馮紫英想起司徒磐說江南七怪中有一位是商人,愈發自信起來。乃又道:“只是俸祿?”

    賈環道:“俸祿自然是給誰幹活誰給錢。乾的好的諸位王爺願意給漲俸祿也使得。誰治下太窮給不起俸祿,就別怪人家不願意去替他當官。”

    馮紫英道:“辦一次科舉實在費事,若皆是替旁人選士,何必費這個力氣。”

    賈環笑道:“馮大哥此言大謬!雖是替旁人選士,選誰卻是朝廷說了算的。被選上的,哪怕他在遼王手下幹活,心裡難道不記著自己的恩師是誰?再者,我林先生也說了,對賢王而言這科舉還是辦的好。實在論起來賢王與其他諸位沒多大差別。能拿到替諸王選士之權,已經很不得了了。他不想要,準保有人想要。今年事兒多,明天拿這個當藉口不辦科舉還罷了。若四年後還不辦,信不信立時有旁的王爺會跳出來辦?若是他們聯手辦起來,賢王這個虧可就吃大發了。”

    馮紫英聞言連連點頭:“你說的是。”  

    他遂回去將此事一一回給司徒磐,另一頭賈環也寫了急信往南邊去了。

    過了兩日,賈母因想起一件事問賈環,打發人來找他,趙姨娘回說是“去蘇先生家了”。賈母登時想起蘇錚已經回京了,忙命人在門口守著賈環,他一回來便喊去見他。

    賈環回府在門口看見琥珀,於馬上長嘆一聲,跳下來問道:“老祖宗又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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