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頁
話說劉侗得了柳騫的書信,拍案道:“好計!”因念著此事要緊,遂將東瀛之事交予部將,自己回到魯國。劉夫人領著闔府鶯鶯燕燕相迎,還特拉著馬氏的手一道立在前頭;劉侗見之大讚她賢良,哈哈大笑左手夫人右手愛姬走進屋中。
享了一番齊人之福之後,劉侗遂與夫人商議將二姑娘記在她名下之事。劉夫人道:“論起來三丫頭平素比二丫頭更孝順些,若要記個嫡女,我倒是寧可記三丫頭。”
劉侗道:“三丫頭太小了些。”方說起他想嫁女給魯王。
劉夫人假意驚喜而贊道:“大人好計!如此一來,魯王就是咱們女婿了。”
劉侗笑道:“是下頭一個幕僚的主意。你若喜歡三丫頭,換她也成。”
劉夫人忙說:“三丫頭太小,等她能生孩子少說得三四年呢。就二丫頭便好,二丫頭心裡孝順,只嘴笨罷了。”
劉侗滿意捋著鬍鬚道:“得此賢妻,夫復何求。”
劉侗是個粗人,做事頗急,次日便打發人替魯王妃擬了自罪書送去。魯王妃如天塌了一般哭死過去。魯王雖不大喜歡如今這位王妃,讓他娶劉侗之女他愈發不願意。倒是太后清明,告訴魯王說:“顯見劉賊想要個正經掌魯國的名分。如此也好。他女兒眼下雖是他女兒,嫁過來就是你媳婦。來日生了兒子,哪裡還記得老子是誰?惟願她剛強些,莫像這個一般上不得台面。”魯王頗聽他母親的話,便應了。隨即詔告魯國臣民,先王妃甘居次位,劉侗次女即將嫁與魯王為正妃。魯王自此稱劉侗為“岳父”,劉侗稱魯王為“賢婿”,二人遂其樂融融。至此,劉侗愈發器重柳騫。
再說馬氏。劉侗不在這些日子,趙塗時常與她私會。前陣子趙塗得了賈琮瞎掰的消息,雖不曾露出痕跡,愈發憐愛與馬氏;馬氏心中洞明。自古嫦娥愛少年。劉侗終究是個莽漢,年歲也足夠做她父親了;故此她心中雖仍舊惦記著陳王,眼下卻是更願意與趙塗在一處。只是他二人終究是偷情,見不得人,趙塗深引為憾事。
雖每回相會都極機密,仍是讓劉夫人察覺到了。從前劉夫人信任她,不曾防著她。日子一長,馬氏多少有些鬆懈。因柳騫破了馬氏之計,劉夫人頓覺此女無異於虎狼,立時盯緊了她。偏劉夫人向兒子說明此女面目才過三日,少將軍劉戍偶遇美人,得其回首嫣然一笑。劉戍三魂七魄登時去了一大半,忙使人打探——竟然就是他父親的姬妾馬氏!劉戍如頭頂炸開一個霹雷般驚醒春夢,趕忙跑去告訴他母親。劉夫人便愈發留神馬氏了。
終有一回,馬氏借回娘家與趙塗私會,讓劉夫人的人瞧出痕跡來。劉夫人大驚:“怎麼會是他!”旋即跌足,“可了不得!他若是那賤。人的相好,我兒危矣。”忙喊劉戍來商議。
劉戍思忖道:“不妙。這趙塗是個多情種子。他本為平安州高歷的幕僚,因愛上那個黃鸝,不惜叛主、跟著黃鸝來魯國。馬氏容貌強出去黃鸝十倍,他便將黃鸝丟去腦後。馬氏哄他怕是容易。”
劉夫人道:“咱們再尋個比馬氏容貌強的來?”
劉戍苦笑道:“馬氏已是萬里挑一了,上哪裡再尋個比她強的?縱有,也輪不到姓趙的,還不先給我爹拿走了。”又想了半日,搖頭道,“怕是沒法子對付。除非挑明給我爹瞧,那趙先生便沒的活路了。如今我爹還用得著他。”
劉夫人道:“我看柳先生比他強些。”
劉戍搖頭道:“爹手下得用的人不多。趙先生與柳先生乃同窗好友,不若我悄悄去見見柳先生,讓他勸勸趙先生。”
劉夫人口裡說:“也好。終究是主子的女人,嚇唬他一下子。”心裡卻另有算盤。
次日中午,劉戍換了身尋常百姓的衣帽,悄悄尋到柳騫平素吃飯的小店子,假扮路過客人與他拼桌。柳騫自然認得他,含笑請他坐下。劉戍遂低聲告訴他趙塗與馬氏有私。柳騫略驚,旋即正色道:“只怕裡頭有誤會。實不相瞞,我也覺察出趙兄暗暗欽慕馬氏,也只是欽慕罷了。我認識趙兄多年,主公的女人他不會染指。趙兄正經是讀四書五經之人。”劉戍急了,使盡了口舌,只差沒賭咒發誓。偏他又不是馬氏又不是趙塗,這等事他賭咒發誓有何用?說了大半個時辰,柳騫只不信。
劉戍垂頭喪氣回去告訴他母親。劉夫人道:“柳先生為人忠義耿直,趙先生又是他同窗舊友,這等事若沒有實證、他必是不肯信的。”乃讓劉戍莫要憂心,她總有證據查出來。“黑的總不會變成白的。”
不多時,劉家二小姐與魯王成婚,舉國歡慶。三日後,二小姐回門,劉侗在府中設宴招待女婿,翁婿倆你樂呵我樂呵大家都樂呵。趙塗自然也陪著飲酒。酒過八旬,趙塗有幾分醉意,渾身燥熱,莫名的惦念馬氏。遂藉口小解,悄悄摸到後頭去了。何其巧也!一路上連個小丫頭都沒遇上,空蕩蕩的無人。直摸到馬氏的院子,趙塗便爬上一株大楊樹,坐在樹椏上,呆子似的往院中瞧。
約莫過了兩刻鐘,遠遠的有人走過來,正是馬氏的兩個丫鬟攙著她回來。見馬氏臉頰通紅,顯見也沒少飲酒,軟軟的如柳枝子一般,比平素還好看了三分。趙塗便看痴了。一時馬氏進了院子,院門一關,他瞧不見了,趕忙又往高處爬了爬。眼見馬氏東倒西歪扶著丫頭進了屋子,他又接著發痴。遠遠的有戲子唱曲兒的聲音傳來,咿咿呀呀纏纏綿綿,並春日暖風掠過樹梢子嘩啦啦的響,趙塗的腦子便迷糊了。遂身在何處也忘了、是何身份也忘了、嶺南那兩個姓白的也忘了,縱身下樹,繞到院子後頭,翻牆而入。
外頭劉侗這會子也醉了,有人到裡頭告訴劉夫人,夫人便笑道:“將軍今兒見了賢婿,心裡歡喜,多喝了兩杯。”乃吩咐道,“馬氏方才已回院子去了,就送將軍去她那兒便是。”下頭的人答應一聲,出去扶著劉侗往馬氏院中而去。眾人遂接著飲酒看戲。
劉夫人心都提在嗓子眼了,等了半日,毫無動靜!便知道計策不利。又過了許久,終於有人悄悄來請她。劉夫人笑向眾位夫人告了個罪出來,問是何事。那人道:“馬姨娘院子裡出了點子小事,將軍命人悄悄請夫人過去。”劉夫人忙領著人趕了過去。
到了那兒一瞧,趙塗正睡在馬氏堂前的貴妃榻上,劉侗指著他苦笑道:“這廝吃多了酒,四處亂竄,跑來香珠這兒砸門。香珠的丫頭不知是誰,問了半日,一打開門他便倒下來、醉的動彈不得了。”
劉夫人心下暗恨,臉上仍關切的問:“香珠可嚇著了?”
“能不嚇著麼!”劉侗道,“小臉兒都嚇白了。”
劉夫人嘆道:“誰能跟醉人將道理呢?聽聞小趙先生平素極謹慎,今兒想必高興,多喝了兩盅。香珠是個懂事的,我知道她不會計較的。”
劉侗道:“無礙,回頭我寬慰她幾句便好。”
劉夫人點點頭:“託付大人了。”便命人從庫中取兩匹錦緞來給馬姨娘壓驚,又道:“如今只把他悄悄從後頭送出去,擱到後花園石凳上,只說他在那石凳上睡著了便好。此事若讓他自己知道了,必然悔恨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