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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不禁愁道:“不好辦啊。不告訴鍾珩也不妥,那採花賊就沒了結果。告訴麼,鍾珩殺他只怕下不去手,不殺又對不起媳婦。”
施黎道:“輕薄了他媳婦還不捨得殺?”
賈琮道:“媳婦還沒見過呢,兄弟是在一處玩命多年的,兩難。”
陳瑞錦道:“他兩難,咱們不兩難。橫豎此人必死,不能讓鍾珩家裡有把柄在水溶手上。”
施黎道:“既這麼著,讓他畏罪自盡好了。”
賈琮眼前一亮:“兄弟,好辦法!”施黎得意哼了一聲,不辭辛勞又走了。
是夜,小鍾將軍一位親兵懸樑自盡,在桌上留下了歪歪扭扭的三個字:對不住。此人原本不會寫字,來廬州後才學的。鍾珩瞧見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長嘆一聲,領著人好生安葬了。兄弟們問起來他只搖頭不語。
施黎等人四處放消息出去,只說此人見鍾珩的未婚妻出了事,給鍾珩下套想讓他娶自家妹子,不想鍾珩沒有中計!此人自覺沒臉見朋友,愧而自盡。又過了幾日,廬州知府在牢中尋了個死囚殺了,只說是已拿住採花賊,以安民心。並說當日那賊人並未進田姑娘的閨房,不留神在門口撞了一個架子,便將田家驚動了。賈琮施黎兩個合力編排了許多段子傳出去,有的越描越實在、有的越描越離奇。此事遂平,不論市井百姓信不信。
眼見此事安定下來,鍾珩這一日悄悄去圓通觀還願,敬罷三清四處走動,終閃入寺後一處假山後頭。有個女冠負手而立,等候已久。
他因向那女冠抱拳道:“仙姑垂愛,末將不敢領。末將已有婚約,不便再與仙姑相會。”
“好、好。等了三個月,竟是這麼一句話。”女冠扭過頭來含淚道,“我都肯做小了……你,心肝子究竟是什麼做的?!”
鍾珩搖頭道:“若沒出那事你我還有法子……仙姑身份太高。你若做小,她還能過得安生麼。”轉身大步走了。
女冠在後頭含恨嘶喊道:“來日你必後悔的!”鍾珩頓了頓,終於不曾轉身。
正文 第336章
眼見鍾珩的親事安定下來,賈琮遂日日領著劉戍光明正大偷窺人家廬州的義務教育學堂,還得躲著范誠。幸而范誠忙,他想偶遇也不容易。劉戍則日日拐彎抹角打探賈琮身份,賈琮只管睜眼糊弄他,劉戍明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也拿他沒法子。
這一日鍾珩忽然來了他們客棧,躊躇滿面的,說是有事找陳瑞錦。陳瑞錦遂將他領到廳中,問是何事。鍾珩欲言又止了會子方說:“求姑娘幫我去見一個人。”
“誰?”
“圓通觀有位女冠子,道號信真。”
陳瑞錦盯著他瞧了片刻,道:“不把事情說清楚,沒頭沒腦的我不做。”
鍾珩輕嘆一聲:“陳姑娘大略猜得出來。”
陳瑞錦皺著眉頭掃了他一眼:“亂成一團麻的事我不擅解。”乃出去將賈琮喊了進來。鍾珩臉上有幾分掛不住。賈琮莫名看了他二人一眼,陳瑞錦朝鐘珩偏了偏頭:“他在道觀有個相好。”
賈琮嚇了一跳:“男的女的!”鍾珩臉色愈發黑了。
陳瑞錦好笑道:“女的。”
賈琮傻笑了兩聲,旋即怨道:“怎麼定親前不說。”
鍾珩道:“那會子還不認得她。”
賈琮抽了抽嘴角:“那也該早點告訴我們啊!剛把田家安撫好,轉頭要退親算什麼事!”
鍾珩道:“不退親。前些日子我已同她了斷了,只是她賭氣要從正一派改去全真派。”
賈琮奇道:“都是道家,這有什麼賭氣的?全真派多好啊,名門正派之首……”
“咳咳!”陳瑞錦咳嗽兩聲,“正一派……”想想也不知如何跟他解釋好,便說,“正一派許門下弟子不守戒律,全真派規矩森嚴。入了全真,便是當真出家了。”
“出了家也可以還俗的嘛。”
陳瑞錦道:“若是自己想出家,未必會還俗。”
賈琮想了想,看著鍾珩道:“鍾大哥還是得想清楚。你若是當真喜歡那道姑,田家的親事也不是沒有辦法。到時候你外出剿匪、跌落山崖,眾人都以為你死了。讓田氏替你守完瞭望門孝,鍾大叔認她做義女,送嫁妝出門子。待她生了孩子你再回來,只說當時摔下山崖之時磕到了腦袋、忘記來歷,將將想起來,可惜物是人非。”
陳瑞錦不禁笑道:“這些奇怪的念頭你倒是怎麼想出來的。”
賈琮道:“都是爛俗狗血,評話里一抓一大把。鍾大哥若是心裡惦記那個道姑,縱然娶了田姑娘,三個人都過不好。只是我覺得吧,鍾大叔當真是會挑侄媳婦的,那田姑娘與鍾大哥極合適。這個道姑,你既是定親後才認識的,也沒認識多久。你二人當真能過好日子麼?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古人云,相愛容易相處難。你既覺得她如今算不得出家、入了全真才出家,她做什麼要半出家呢?家裡是什麼來頭?”
鍾珩起初還若有所思,聽到後頭便有幾分尷尬,半日才說:“她家裡門第頗高,入道觀為的是出門方便。”
賈琮與陳瑞錦對視一眼,當即搖頭:“那我勸鍾大哥慧劍斬情絲,你與那道姑過不成日子,縱然湊在一起也不自在。”一壁拿眼角覷著鍾珩,一壁信口道,“我也不知道她什麼來歷,就拿曾家來舉例子。曾老爺子就是個養豬專業戶,他的女兒孫女外孫女都是豬。當豬生、當豬養、當豬賣。女兒賣進了皇帝家,做了妃子,如今是太妃。曾家這幾個女孩兒,自小在京中長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都是預備賣予京中高門大戶的,一舉一動皆有規矩。而你是個土匪,你叔叔是個打手——他自己說他不是探子是打手;兩家的飲食起居天差地別。而且那個道姑家裡想必很有錢吧。陪嫁過來一堆古董,你這粗人,保不齊一袖子撣過去便砸了,她遂含笑告訴你那古董得值五六千銀子,又含笑讓陪嫁的丫鬟拿出去丟了,沒事人似的。你心裡什麼滋味?”
鍾珩連連搖頭:“不會,她打小日子過得極苦,若入了全真必然更苦。”乃嘆道,“我終究救不了她。”
賈琮立時頭疼。不就是騎士救公主的套路麼?這廝常年在土匪窩裡呆著,沒見過這些。賈琮前世有同學陷進過這種坑,知道外人說破天去都沒用,趕忙換個話題:“那她會操持家裡家外麼?會瞧不上你那些土匪兄弟、你的打手叔叔麼?會把與你叔叔生死相隨的兄弟當作僱傭來的僕人麼?是看你們叔侄的顏面對他們客氣、還是將他們當作自己人?鍾大哥,高門大戶等級森嚴,那裡出來的小姐多半把人分作三六九等。若是你的媳婦不留神給了你幾位叔父臉子瞧,那才真尷尬呢。別說她不會,一個人若心裡瞧不起另一個人,遲早會露出痕跡來。我不信水溶當年沒低看過你。他自己定然不查,你大約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