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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兩日,賈薔來榮國府求見賈環。賈環遂命請他去外書房綺霰齋。只見賈薔面色蒼白在椅子上坐著,見賈環進來,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荷包放在案子上,又從裡頭取了一卷銀票子出來。賈環眼神一跳,指道:“這是……”
賈薔道:“統共七十萬一千的銀票子,蓉哥兒出事前打發人送給我的。”
賈環怔了怔,搖頭道:“賈蓉委實不是個東西,偏生對你挺好。”
賈薔道:“他出事可是因為這個?”
“不是。”賈環簡潔道,“是因為殺了王爺想要留活口審訊的人。”
賈薔頓時滿眼失望:“那……那……若要疏通關節?”
賈環搖頭:“沒有關節可疏通。”
賈薔急道:“人都死了,王爺縱殺了他何用?”
賈環淡然道:“撒氣。”
賈薔一噎,旋即顫聲道:“王爺想殺他?”
“不知道,橫豎這回錢通不了神。”賈環看了看案上那捲銀票子,“且若想跟王爺做交換,這麼點子也不夠。如今唯有等。看看馮紫英有沒有別的法子查出結果,說不定他這過錯就能減輕些。”
賈薔眼神一亮:“環三叔,你能幫馮大人不能?”
賈環默然看了他半日,賈薔頹然垂首。賈環方緩緩的道:“馮紫英是干哪行的?他的事旁人能隨便插手麼?”
賈薔極輕的點了下頭,良久,喃喃的道:“他們大姑娘在你們這府里吧。”
“嗯。”
賈薔將銀票子收回荷包推到賈環跟前:“給那孩子做嫁妝吧,好歹是她老子留下的。”
賈環輕嘆一聲,看著他道:“蓉哥兒真真配不上你。”
賈薔哀然一笑:“我當年也不過是那麼個東西,我二人配得正好。”遂起身告辭。賈環只命外頭的小子們送他出去,自己捏了荷包在手,苦笑了下。
另一頭,秦王的人從井岡山上騙了太上皇到手,不敢過燕國境內,從吳齊晉等處繞了個大彎子,臘月里才到長安。秦王才剛喪子,心中煩郁,懶得管他,暫且以重兵關押起來。
數日後,秦王。府上不知出了什麼亂子,只見濃煙滾滾的仿佛是走了水。秦王的幾個兒子都急急的趕過去了。世子府聞訊,世子妃也趕忙跑到兒子院中,胡亂收拾了他兩下就命他快些過去。
王太孫身邊有個媳婦子,乃是前兩個月高家老太君送來的,趕忙攔著:“娘娘不可!如今王太孫尚在重孝中。只管丟下父孝去祖父跟前討好,且不論王爺是個什麼念頭,旁人想拿這個來吹太孫的風最容易不過的。”
世子妃跌足道:“王府起了火,他不過去難道就不讓人嚼舌頭根子了?”
那媳婦子斷然道:“不會。”世子妃一愣。媳婦子道,“娘娘,王太孫的叔叔們不是都過去了麼?縱然要嚼舌頭也得先嚼他們的。但凡王太孫不過去,一時半刻的誰能想到嚼他?”
世子妃一想,小叔子們委實要先互毆才是。乃緩緩點頭:“有些道理。”
媳婦子又低聲道:“既起了火,必然亂的很。萬一有人趁亂做點子什麼……王太孫太小、身子骨兒弱。不留神一塊木頭、一截磚瓦砸到身上……”
嚇得世子妃忙說:“不去了不去了!”一把摟住兒子,“還是自家府里安生。”
王太孫自己反倒要去:“我擔心王祖父。”
“不許去!”世子妃喝到。
媳婦子勸道:“小祖宗,救火自有下頭的人呢,你一個孩子能做什麼?到時候王爺還得分出神來照看你。不如等會子,待王爺那頭平息了您再過去看看。”如此這般勸了半日。
又過了約莫兩個時辰,有人急忙忙趕來報信:“娘娘,大事不好。”
世子妃才剛回到自己院子歇了口氣,皺眉道:“什麼大事不好!叫叫嚷嚷沒的晦氣。”
那人道:“不知哪裡來的一群賊寇殺進王府去,拿住了王爺、王妃並各位殿下為質,要換什麼人。說是不見他們要的人,從今晚戌時開始一個時辰殺一位殿下,直至殺到王爺為止!大不了同歸於盡,橫豎有秦國之主陪葬也不虧。”
世子妃聞言怔了半日:“那……他們要誰?趕忙取來換不就是了?”
那人苦笑道:“如今唯有三殿下在府外,其餘都進去了……三殿下說他不知道那幫賊寇要的是什麼人。”
世子妃跌足:“那如何是好!”
卻聽她身邊一位嬤嬤大聲喊道:“哎呀!只怕王太孫要過去出頭!”
世子妃忙說:“有他叔叔在呢,他一個小小的孩子過去做什麼?”
嬤嬤道:“娘娘,老奴疑心三殿下知道賊人要的是誰,誠心不給的。倘若賊寇等不到他們要的人,一個時辰殺一個,殺到明天就連王爺一道殺絕了!到時候他發兵替王爺報仇、轉身就能登上王位。他當了王爺還能留我們王太孫性命麼?咱們闔府上下怕是一個活口都留不得。”
世子妃嚇得跳了起來:“那快些過去!”旋即又說,“不能去!他若翻臉,直殺了我兒呢?”又轉了兩個圈子,“快快!去請崔先生!”
“娘娘!”嬤嬤低聲道,“事到如今,文人無用。怕是要娘娘親去高家,請高老太君出頭了。他們家手裡兵馬不多,都是能打的。”
正文 第596章
秦王與諸位王子被困王府,獨余其第三子在外頭領著群臣束手無策。忽聞一陣馬蹄聲傳來,遠遠的只見一片素色衣甲,數員戰將領兵捧著一匹白馬,馬上端坐了位孝衣孩童,正是才剛沒了父親的王太孫。兵士並未打旁的旗號,只看得見一個“秦”字。卻看王太孫坐在馬上拉了拉韁繩,他身後一員將領大喊:“裡頭的人,我們王太孫在此——出來一個談判——”
丁滁原本被一眾文武圍在當中商議,聞言趕忙分開人群走了出來,迎在王太孫馬前作了個揖:“太孫。”
王太孫道:“丁大人,他們要什麼人?”
丁滁道:“要犯。”
王太孫道:“提來。”
丁滁連連搖頭:“使不得,那幾位乃是重犯。”
王太孫道:“是重犯要緊還是秦國之主要緊?如今我祖父的性命危在旦夕,還顧得上什麼狗屁重犯?”
丁滁微微皺眉,道:“只怕賊人未必言而有信。”
偏這會子秦王三子也走了過來,咳嗽一聲才要說話,便聽剛才大喊的那位將軍重重咳嗽了兩聲。旁人這才留意到,王太孫身邊此人正是高家的部將歐成,倒吸一口冷氣——這小崽子什麼時候收服了高家?卻見王太孫立時繃緊了小臉、伸手指著王府大門大聲道:“裡頭有我祖父、祖母和叔父,隨便哪個的性命都比犯人要緊得多。除非有人圖謀不軌,想借賊寇之手除掉我王祖父!”眾人頓時垂頭一片、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