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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事兒賈琮湊什麼趣兒?遂悄悄哄寶玉說,他那日出去逛街,在路上遇見兩個小丫頭說話,聽了半日竟是南安王府服侍賈姑娘的!原來元春諸事都好,唯有當日離宮匆忙,許多琴譜都忘了帶出來,如今去街面上尋卻是不易尋得好的。
寶玉素日聽聞女兒但有所求皆一心去替她們弄的,如今輪到他親姐姐有東西尋不著了,登時傷都好了一大半,鬧著要出去尋琴譜。賈母哪裡肯答應,連罵帶哄的命人好生守著他,又打發了許多人去外頭各色鋪子去,見琴譜就買、買回來讓寶玉挑揀。寶玉自己不會琴,也不知道什麼是好的、什麼是不好的,每日只胡亂翻書、愁眉不展。
倒是黛玉聽說了,向探春道:“他雖不會琴,咱們或多或少都學過幾日的。”
探春一想也是,遂命侍書去寶玉屋裡將琴譜都取來,姑娘們替他挑揀出了些不俗的,黛玉又將自己私藏的琴譜抄了許多,一併送還給寶玉。寶玉喜得在炕上連連向侍書作揖,又灑淚寫了一封書信極述說思親之情,拿個包袱包好了,交給賈琮。
次日,123言情親抱了包袱去往南安王府後門,塞給守門的婆子二兩碎銀子,求了元春的一個丫頭子出來相見,將包袱無聲無息的送了進去。
元春見了寶玉的信,淚如雨下:“果然進益了……”後遂愈發安心如隱形人一般過起小日子來。
霍煊每日只為琴思煩惱,卻不知另有人將黑叉畫在了他的名字上。
賈琮聚集了他的神盾局,另拉了龔鯤算是參謀,正式開會。
他道:“現任南安王霍煊,狂妄自大、目無人命,險些害死了我大姐姐。雖不曾見過,也總歸是我賈琮的堂姐。這口氣豈能不出?故此,”他拿起炭筆來,重重叉在霍煊的名字上。“此人,務必給他個極大的教訓,方能不負我等立此自衛之用的神盾局。”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且說這一日南安王霍煊訪友畢,策馬回府途中見一青衣女子攜大黑犬於人群中悠然走過,立時憶起避而不見的秦三姑,心思驟起,撥馬往城西而去。半路上,忽有個伶俐的小女孩跑過來,揮著手大聲喊道:“騎大黑馬的將軍~~穿紅氅衣的那一位~~有人找你~~”遂勒住了馬。
那女孩穿著藍色的碎花小襖,亮晶晶的大眼睛,甚是可愛。她羨慕的瞧著霍煊的大黑馬,湊上前來仰起小臉說:“將軍,有位公子想見你呢。”
霍煊問:“什麼公子?”
“他穿一件白色的好漂亮的衣裳,長得也好看!”
霍煊好笑道:“他有沒說他叫什麼?”
那女孩道:“說了,他叫水溶!”
霍煊一怔。老北靜王去後,因水溶乃一文弱書生,乾脆交了兵權,倒是讓聖人撿了個大便宜。兩家從前極為親近,近年卻往來得愈發淡了。卻不知道他尋自己作甚。因問:“他人呢?”
女孩指著路邊道:“他說在那得夢樓二樓的雅座,什麼菊花的,單等你。”
霍煊思忖了會子才說:“多謝。”遂欲撥馬過去,見那女孩隻眼巴巴的望著自己,便問,“還有何事?”
那女孩喏喏的說:“他說……他說你會給我十個銅錢。”
霍煊大笑,命人給了她十個銅錢。女孩接了錢歡喜的喊了聲“謝謝貴人”,一溜煙兒跑了。
霍煊拍馬到了得夢樓下,手下的親兵遂替他打聽二樓有什麼雅座是帶菊花字樣的,店小二點頭哈腰道:“想是二樓品菊小軒,已有位客人在等人,想來是等的大爺?”
霍煊乃問:“那客人什麼樣兒?”
那小二伸出大拇指來:“一位好富貴的白袍少爺,端的氣派!”
霍煊又問:“他帶著幾個人?”
小二道:“唯他一個。”
霍煊點點頭,隨小二抬步上樓,來到品菊小軒門口略一思襯,轉身道:“你們且在外頭候著。”親兵們忙應了。
霍煊推門而入,說時遲那時快,他才踏入門口一步,一盆水汪汪的豬血劈頭砸下,躲閃不及,霍煊頓時澆了個紅透。旋即又是一個黑乎乎足酒罈子那麼大的圓物飛來,霍煊來不及多想,按繃簧拔出寶劍一招力劈華山下去,只聞“撲”的一聲,惡臭散開,頓時飛濺了滿屋子五穀輪迴之物。只聽四面銅鑼聲起,有人在下頭高喊:“澆他一頭豬血大糞——兔兒爺搶別人丈夫——”
霍煊大怒,心知舊年造謠之人恐怕就在附近,舊怒添新怒,顧不得全身又腥又臭衝進屋中,裡頭沒半個人影,一眼望見外頭有個露台,露台上有個白色的影子正往外掠去,立時拔腿便追。誰知露台上還藏著一人,從後頭偷襲了他一腳正中背窩,踢得他猛撞上露台的雕花欄杆,只聽“嘩啦啦”一陣響,欄杆斷了,霍煊直掉了下去。他在空中已清晰的瞧見了,那白色的影子不過是件衣服!心知上當,遂於半空翻了個身。依著他的功夫本可以穩穩立住,偏樓下不知哪個缺德的倒了一大攤子水汪汪的油,恰將他滑了個四腳朝天!霍煊因是仰面摔的,抬目正好看到他摔下來的那露台上垂下一幅直落到地的白色長布匹,上頭用朱紅的略有些歪斜的正楷寫著:“兔爺霍煊搶人丈夫迫人和離天理難容!”
銅鑼聲又響起:“看他偷情摔下樓來——兔兒爺搶別人丈夫——”
他的親兵這會子早衝進屋裡,偏他們慢了幾步,沒看到霍煊是讓人踢下去了,只見他摔著了,都急了,忙擁下樓去看他們主子。故此皆不曾發覺那露台上掛著的鵝黃色軟綃後頭,就藏著一個穿一樣顏色衣裳的人。
四面圍觀者愈發多了,有三姑六婆、有市井閒漢,有笑的有喊的指指點點的,還有識字的大聲將那白布上的字念了出來,搖頭晃腦拖長了音。霍煊頓時知道此事只怕難以封住眾人之口了,又覺腿疼的厲害,心中羞憤難當,一口血噴了出來,氣昏過去。
眾親兵也知道主子讓人耍了,喝罵眾人散開,人群反而越聚越多。終有兵士耐不住怒火拔刀大喝了幾聲,旁的見了也隨著拔出傢伙來。圍觀的一瞧人家動兵器了,嘩啦啦立時散了個乾淨!偏這會子才有人想起來要找對頭,四周哪裡還有人?
兵士們立時回頭進店,揪住那店小二。小二跪地求饒:“小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大爺們饒命……”又有怒火燒天的提著刀進去一間間搜,嚇得眾位酒客抱頭鼠竄,皆不曾見可疑之人。
忽聽不知哪個喊道:“那塊大白布還掛著呢!”幾個人又衝上樓去七手八腳的撕白布。因那白布太長,又結實,竟是撕了半日。鬧了半日,終於有人想起霍煊還躺在地上呢。
待霍煊讓親兵送回府里,王妃等雖都立時趕了過來,因受不得腥臭熏人,都吐了,倒是唯有一位他舊年納的通房喚作柳枝的,強做無礙,輕手輕腳與他更衣梳洗乾淨了。一時大夫來一瞧,說是右腿摔折了,須得靜養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