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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神色大動。
轉眼便是中秋節。晉王后歡歡喜喜大擺酒宴。到了晚上,王太后早早的便回她自己院子去了。過了一陣子,忽有人悄悄回話,說太后竟出了府!王后忙打發去太后院中詢問。原來太后方才打了個盹兒,夢見了崇善寺的三尊菩薩寶相。睜眼一看竟然還在府中,遂以為這是個夢兆,是菩薩召喚她,忙不迭的命人收拾車馬走了。
此事古怪,王后思忖片刻,親去回了晉王。晉王還在外殿與群臣共飲,聞言大驚,忙將甘可熙喊到近前。
甘可熙想了許久,忽然眼神一動,悄聲回到:“王爺,會不會……”他伸出兩根手指頭,“來了,就在崇善寺住著。太后與他團圓去了。”晉王吸了口氣。甘可熙喃喃道,“他為何說沒人認得他?至少微臣就認得他。難道不是他?是他身邊的什麼人?”
晉王忽然想起賈琮夜觀天象、旋風還在東邊。賈琮才剛剛從太原起身,且這會子人不知到沒到平遙,乃道:“應當不是他。”
“那……是他兒子?他的兒子微臣……微臣委實不大熟。”
晉王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哈哈”兩聲:“孤知道是誰了。”
甘可熙大喜:“誰?王爺可能畫張像?微臣好去搜拿。”
晉王搖頭,微笑道:“你這點子小官只怕拿不住他。待孤王親去。”
正文 955.第九百五十五章
中秋之夜,皓月如珪。一行車馬奔踏如雷, 霎時包圍太原城東南隅的崇善寺。兵卒們虎狼般湧入寺中, 執仗明火氣勢洶洶。太監吊著嗓子喊:“王爺駕到~~”晉王大搖大擺從車駕上下來,四周大小太監胖瘦宮娥捧著油燈拂塵等物, 喧喧赫赫好不威風。
早有寺中僧侶迎前下拜。晉王問道:“王太后呢?”
僧人道:“太后娘娘方才在大悲殿拜觀音菩薩,如今已退到偏殿歇息去了。”
晉王冷笑一聲:“你們廟裡委實好, 比王府還好些。大過節的,太后連兒孫都不要,竟來廟裡團圓。”嚇得僧人連頌阿彌陀佛。晉王抖袖子便走。
在前頭開路的將軍早已搜到太后所在。正如晉王所言,官兒太小,太后不許他進他便進不去。不多時晉王親自來了。喝令守在門口的太監嬤嬤們:“讓開!”幾人再不敢攔阻,垂著頭讓到一旁。
晉王親自推開廂房門。便聽裡頭太后悠悠的道:“王爺好大的威風。”
晉王冷笑道:“不若母后威風大。”乃邁步而入。
才剛進半個身子, 忽聽頭頂有聲響。晉王不由得抬頭一看,愣住了。一條人影從門楣上垂了下來, 烏黑的火。槍管正對著他自己的腦袋。太后輕嘆一聲:“你這多心的孩子。你自己進來吧。關上門, 讓旁人都在外頭候著, 咱們娘兒倆說說體己話。”
晉王仰頭看那刺客。刺客是個女人,三十多歲模樣俏麗,穿著夜行衣面無表情。遂不寒而慄, 回身吩咐跟著的人都不許進來,親自闔了房門。柜子後頭閃出一個小丫鬟, “咔嗒”將門鎖上了。晉王這才發現這屋子竟使了大佳臘彈簧鎖。再回頭一看, 屋裡忽然冒出七八個人來。有的在桌下、有的在櫃頂、有的在樑上, 還有一個半蹲在太后坐的椅子後頭;個個穿著夜行衣手持火。槍, 槍口悉數對準晉王。晉王心跳如雷。
王太后閒閒的看了他兩眼:“坐吧。”
晉王挺直了腰背走到王太后身旁的椅子坐下。一個槍手立時躥到椅子後頭,槍口抵住晉王的後腦。晉王看了太后一眼:“母后這是要做什麼?”
太后淡然一笑:“我方才得了你父親託夢,說你那老大不成器,晉國落在他手裡十年內必亡。倒是小四這個孩子不錯,又懂事又聽話。你歲數也大了,就傳位給他、安心養老吧。咱們娘兒倆沒事抹抹骨牌聽聽戲,倒也不錯。”
晉王道:“父王決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方才就是這麼說的。”
晉王捋了捋鬍鬚:“父王在世時曾再三叮囑我,母后你權心極重。什麼都能給你,唯獨不能給你權。倘或不留神漏了一星半點,你皆會野心驟起,早晚垂簾聽政。”
太后微驚:“這是你老子說的?”
“是。”晉王道,“父王也一樣。什麼都給了母后,唯獨不許你沾上半分前朝之事。便是因為這個緣故,外祖和舅舅們皆無實權。父王知道,他們都聽母后你的。但凡給了他們實權,便是給母后實權。”他望著太后道,“故此,父王決不會因為小四懂事聽話讓孤王傳位給他。聽母親、祖母話的王爺他老人家不喜歡。”
太后竟笑了,長出了口氣:“半輩子夫妻,你老子果然懂我。不錯,我委實喜歡權。你外祖全家,從你外公到你甥女,悉數聽我的。”乃哼了一聲,“我說麼,你舅舅表弟何至於那般無用,原來是讓你們父子倆聯手打壓了。”
晉王也笑道:“不是打壓,是封禁。凡是與外祖家聯姻的人家都會立時丟官,拿著閒錢享著清福便好。橫豎不許母后得一絲藉口染指朝局。”他正色道,“後宮不得干政,自古以來便是鐵律。母后之錯在於,直至我父王過世都沒死心。母后,”他移動身子靠近太后幾分,“兒子記得極清楚,父王停靈之時,您老在他靈柩前那副躊躇滿志的神色。他才剛入土,您就給兒子送來一張單子,滿滿當當列了三十多個人名,誰當什麼官您老都給孤王寫好了。”
太后脫口而出:“他不也是一到晉國就給外家封了一大堆官兒麼?”
“那是他封的,不是祖母命他封的。”晉王正色道,“祖母和舅公還去求了他。祖母求他、他答應,和送一張官員名單給孤,可不是一回事。假若母后來求孤王,孤王多少會答應幾個。”
太后拍案:“你自己都是從我腸子裡爬出來的!還想要我求你?”
晉王搖頭道:“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母后,你究竟認不認得這個‘從’字。”
太后勃然大怒正要說話,忽聞一聲嗤笑,極響亮刺耳。母子二人抬頭一看,只見門楣上那黑衣女人滿面揶揄:“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罵娘。太后娘娘,你吃穿用度都是丈夫兒子給的。南洋爪哇國主周小蘭,一刀一槍打下江山,誰敢動她半點子權力?西洋英吉利國皇后柳明秋,她丈夫的皇位是她一手奪取,但凡她與國主有個分歧皆是她說了算。敢問太后,晉國從立國到如今,你出了多少力氣?”
晉王撫掌贊道:“這位女俠是個明白人。”
太后怒道:“放肆!你是誰雇來的!”
“我是誰雇來的我心裡清楚。”那女子看著晉王道,“收錢辦事,認錢不認人。我雖不贊成太后,但干我們這行契約是唯一行為準則。僱主若需要我殺了王爺,我立時開槍。王爺千萬不要有說服我幫你脫險的僥倖心思,可能會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