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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頭便是眾位幕僚商議著如何如何對付龐大興、如何如何能囫圇撬動龐家軍。司徒岑聽著直打瞌睡。好容易大伙兒說完了,世子瞧了司徒岑一眼,命旁人都散了。乃問司徒岑:“老三,你看呢?”
司徒岑攤手:“不知道。我又不會神機妙算。哥哥何必著急?已經等了這麼多年。”
世子嘆道:“便是等了多年方熬出端倪,我按耐不住。”
司徒岑托著腮幫子發了會子愣,道:“二哥,我想跑一趟京城。”
世子才剛端起茶盅子來要吃,聞言便放下來:“你去京城作甚?”
司徒岑咧嘴一笑:“我若說我想賈琮那廝了,你信麼?”
“不信。”世子道,“你是想找他出主意。此人鬼主意最多。”
“不要拆穿得這麼直白嘛。”
“哼。我還不知道你。”
司徒岑也是個爽利的,回去預備了兩日,第三日便帶著幾個護衛,騎快馬風餐露宿,不足二十日趕到了京城。多年來京城寧王府一直有人清掃修繕,他便直回去住了,並打發人給榮國府送帖子。
賈琮當晚回府接到帖子,微驚。天下這麼多鳳子龍孫,司徒岑算是頗為了解自己的一個,肯定知道賈琮那廝已造反。明年才是春闈,他這會子跑來作甚?遂約了他明日去怡紅院相會。
次日,二人依約到了怡紅院。老鴇子替他二人在後頭預備好了清靜之處,也不敢上酒,只親自捧了茶便退下了。賈琮抬目端詳了司徒岑良久,嘆道:“你小子真真是成熟多了。早年那點子浪子氣息蕩然無存,渾身都是官威。當官當的不錯吧。”
司徒岑苦著臉道:“累。”
賈琮笑眯眯道:“我就沒你那麼累。”
司徒岑哼道:“你自然不累,幫手那麼多。”忽然緘口不語。等了半日,賈琮正預備好了一大套說辭等他問自己何故造反,司徒岑終於說,“我想找你出個主意。”
“啊?”賈琮一愣,“什麼主意?”
“前陣子,我們蜀國遇上了點事。”司徒岑道,“有個等了多年的人家,終於開始出紕漏了。”
賈琮眨眼:“什麼人家。”
司徒岑正色道:“你可聽說過龐家軍?”
“沒有。”賈琮撇脫道。司徒岑瞪了他一眼。
蜀國多羌民,羌民多悍勇。為防他們不聽管束,太。祖爺在世時派遣了一支兵馬駐紮在羌族之地。其首領姓龐,至今已三世,麾下兵卒有羌有漢有苗,軍紀嚴明、武藝高強。依託各土人部族,自給自足、不用朝廷兵餉糧草,自稱龐家軍。他們固然能護一方太平,與蜀王而言卻如肉中有刺、不除去便難受的很。先帝在世時想過收攏他們為自己所用,不想那姓龐的竟拿出了太。祖爺給的金牌,說是奉太。祖爺之命世代守著羌民,可不聽朝廷調遣。如今蜀國已有火器,不怕打他們不過。只是蜀王乃武行出身,最愛惜兵卒不過。看那龐家軍個個都是精兵,隨意一個小卒放出去少說可做個裨將,便捨不得殺,想弄到手裡來。
等了這麼多年,近日可算等到龐家軍首領之子以低價強買人家的土地了。雖說單單這麼點子事兒沒法對他們家發難,好歹有了些端倪。
賈琮聽罷摸了摸下巴:“開始強買土地了啊……那就是……”沒人給他們送錢了唄~~還真快啊!
自古以來,軍費最貴。這個龐家軍便是太。祖爺留下的十八張底牌之一。他們雖也每年派人進京給萬壽禪寺送香火錢,轉手拿走的更多。和尚廟能花多少錢?那些金礦銀礦賭坊送進去的錢轉手都得用在養兵上。龐家軍明面上不花朝廷的兵餉,實則使的是太。祖爺的小金庫。
如今萬壽禪寺已當真是個廟了。三月初,龐家軍的人趕去捐功德,收錢的新換了個不熟絡的和尚。雖說帳目登在細帛上,只收不吐。主持了塵大師和管帳的了恩老和尚悉數外出雲遊去了,其他和尚也不知他們在哪兒,更沒得到吩咐說要給蜀國來的少將軍銀票子。故此,龐家少將軍白跑一攤、空手而歸。
回去之後才知道,他們家的花匠死了。顯見京裡頭出了什麼大事,龐家猜測多日猜不出端倪。只是兵餉當真不能憑空變出來不是?故而少不得要開始做些欺壓良民之事了。
司徒岑等了半日,賈琮一句話愣是沒說完,乃催道:“那就是什麼?”
“那就是窮了。”賈琮道,“蜀王總是個知道兵事的。養一支精兵,不用朝廷給糧草兵餉,他們哪裡來的錢?要麼是他們手裡有別的錢路,要麼就是時常扮作土匪出去打劫。不論是什麼緣故,既然開始要從外頭弄錢了,就說明他們裡頭窮了,沒錢給兵士買肉吃、沒錢發兵餉。”
“依著之意,我們當給他們發兵餉?”
“當然不是。”賈琮道,“連先帝都沒撬動,這樣的軍隊肯定是上下一心鐵板一塊。縱然蜀王給他們發了兵餉,也不過是白給錢罷了。人家不會有一兵一卒聽調遣的。”他又想了會子,“喂,依著先帝那狡猾性子,怎麼沒暗殺了龐家軍首領?”
司徒岑假笑了下:“如何沒有?一次都不成,刺客反倒死了好幾個。”
賈琮摸摸下巴:“你們手裡肯定也有刺客吧。再試一次如何?”他伸出一根手指頭來,“就一次。先帝派出去的肯定都是大內高手。我覺得吧,能從大內高手手中活命並反殺的,只能是同級別甚至更高級別的高手。養這些人比養精兵更貴。既然龐家沒有錢了——他們大概也不會是忽然就窮的,總得有個過程。因為什麼緣故,慢慢的窮了。那麼,養兵卒可比高手重要太多了。都開始欺負老百姓了,說明龐家軍已到了連清高之姿都不能維繫的地步。嗯……高手早已經被遣散的可能性最大。你們試著再行刺那個什麼龐將軍一回,說不定能成。”
司徒岑道:“縱然龐將軍死了,他太得人心,我老子也難收服他手下。他又不是沒兒子。”
賈琮嗤道:“你傻呀!既然想要他的兵,自然不能留下他的兒子!龐家子弟都死了或是散了,其餘的兵卒便群龍無首。到時候你們給發兵餉糧草不就收來了?”
司徒岑想了半日:“你真的覺得他們家已沒有高手了?”
“我沒說一定啊!”賈琮趕忙道,“就讓你們試試。推理過來應該是沒了。”
良久,司徒岑道:“且試一試再看。若依然不成?”
“那你們就暫且不要打他們的主意了。”賈琮道,“不是你的就不要勉強去撈。”
司徒岑白了他一眼。過了會子,他忽然問道:“你當真收了那麼些田稅?”
賈琮點頭:“當真。”
“怎麼收的?”
“就那麼收的啊!”賈琮攤手,“小吏們從前怎麼收稅,如今還怎麼收稅。從前怎麼收尋常農戶的稅,如今還怎麼收高門大戶的稅。若有賴死不肯給的,我們不是有軍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