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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冷冷的道:“你的命是不要了。十五年前你母親懷胎時受的那些罪誰來償?這十四年辛勞養大了你,你死了。她已這麼大歲數,還能不能再生孩子?多年後她老了誰養老送終?莫要說什麼下輩子,你以為你這樣的下輩子還能轉世為人?也莫說什麼做牛做馬,牛馬還輪不到你。縱然做牛馬,做誰家的牛馬不是你說了算。”
尤三姐早已哭成淚人,抱著兒子的胳膊哭喊:“兒啊……你若死了我哪裡還活的了!可憐可憐你娘吧……”
“可憐個頭啊。”賈琮道,“你方才要撞牆自盡他可是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蔣淨哥喊道:“我知道有婁大俠在我娘不會有事的!”
“哦,你還挺理智。”賈琮瞧了他一眼,“行了。到此為止。說不說。不說我就動大刑了。”尤三姐驚呼一聲。
蔣淨哥看看母親看看父親,又轉頭看了看婁金橋。婁金橋嘆道:“蔣哥兒,你若受不了大刑說了,不是白白受苦?還恐留下病根子,你父母得照顧你一輩子。若受刑不過死了,或是終究不肯說、讓周先生殺了,蔣班主蔣太太斷乎不能再活著了。再說,周先生如神人一般,你縱不說他也必能查出那個白無常來。縱然他查不出來,盧大人從三殿下那頭查起,也早晚能查出來。你白死了不說,帶累蔣班主蔣太太也一併白死了。”
賈琮簡直想給婁金橋爆盞燈!好厲害的舌頭,不亞於本王。蔣淨哥果然眼神果然弱了下去。良久,他輕聲道:“吳嬸子。”
屋內霎時寂靜如子夜。好半日功夫,賈琮拉了拉耳朵:“吳先生的老婆?”蔣淨哥點點頭。
正文 第858章
矮院斑駁, 青蘿蔥鬱,牆角斜探出幾支紅萼白瓣的杏花。一個婦人坐在庭前拿著繃子扎花兒。屋頂上忽然冒出條人影來,前後打量了會子, 打了個唿哨。婦人四面張望,什麼都沒看見,遂接著扎花。又聽有聲唿哨響起。婦人頭也不抬道:“芽兒, 踩盤子?”
一個青衣人從屋檐下直直躍而下,含笑道:“對不住,剪個鏢。”
婦人淡然道:“新上跳板的?遞個門坎吧。”
青衣人摸摸後腦勺:“不算吧。前兩年在江西線上安窯立櫃。”
“井水不犯河水。”婦人道, “我們這是黃草窯子,朋友踩寬著點。”
青衣人笑道:“眼前擺著紅貨, 豈能是黃草窯子。”
婦人可算撂下了繡花繃子:“哪裡來的紅貨?”
“瓢把子不就是?”青衣人道,“你知道你值多少錢麼?”
婦人冷笑一聲:“不知好歹。”
話音未落, 她坐著一腳踢翻跟前的松木小几。那小几旋了個彎子直朝青衣人砸過去。青衣人並不閃身躲避,眼看小几過來了、飛起一腳踢回去。婦人依然坐著, 迎著小几再踢回。青衣人第二次踢向小几, 耳聽“咔嚓”一聲,小几碎做十幾塊散落於地。乃抬頭迎著婦人一笑。婦人這會子方站了起來, 抖手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青衣人拱拱手,也拔出自己的佩劍。二人旋即斗在一處, 雙劍“噹噹”直撞。
眼見已拆了五十多招未分勝負,青衣人笑道:“你男人想必不知道你有這本事。他若知道了,還敢不敢跟你睡一個被窩?”
婦人冷笑道:“奴家屋中事,不勞外人掛心。”一劍當心刺過去。青衣人往旁邊一閃, 婦人左手中驀然多了把匕首,直朝青衣人甩了出去。
青衣人揮劍撥開匕首:“我等了這麼久只為等你的後手,原來才這麼兩下子。”乃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抱拳道,“吳嬸子,道個萬兒吧。”
婦人眯眼看了他會子:“尊駕是何方神聖。”
“在下姓柳,排行第七,長安人氏。”青衣人道,“有人出高價要吳嬸子的活口。我也要吃飯不是?”
婦人也抱拳道:“久不入江湖,就不通名報姓了。”
“也罷。”青衣人道,“吳嬸子是跟我走還是等我捉拿?”
婦人漠然道:“莫誇海口,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青衣人笑道:“那我不客氣了。”
婦人渾身緊繃,只等著對手殺過來。卻看青衣人慢悠悠從懷內掏出一把……烏黑的西洋火。槍。婦人大驚:“你!”
青衣人森然道:“客官只要活口,沒說要不帶傷的。吳嬸子,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你懷內暗器再快也快不過我手中的火器。”
婦人微怔了片刻,忽然向青衣人嫣然一笑,柔聲道:“也罷了。人家既要活口,何必勞官人費事?奴家跟官人去便是。”
青衣人點頭笑道:“多謝吳嬸子配合。”乃走近前來。
婦人迎上去裊裊婷婷行了個萬福。尚未站直身子,青衣人面上含笑,悠悠的伸手去抓她的手。婦人垂頭不動。青衣人雙手湊到婦人手前,忽然變戲法似的冒出一副手銬,閃電般銬住婦人雙手。“咔嚓”一響,婦人愕然。青衣人指後頭道:“走吧,有馬車等著。”
婦人舉起雙手看了看,含笑道:“這是個什麼愛物兒?倒是有趣。”
“這個麼……”青衣人想了想,“你就用不著知道了,戴著有趣就好。”婦人也不再多問,率先朝後院走去。
這宅子後門處停著一輛青蓋馬車,車前坐了個戴斗笠的車夫正在打瞌睡。青衣人領著婦人上了車,車夫活動活動筋骨,還打了個哈欠,方揚起馬鞭。車輪吱呀滾動,悄然而去。
一時馬車停下,青衣人領著婦人下了車。此處乃一處大戶人家的外牆,仰頭可見院中長著一株大槐樹。青衣人笑道:“咱們得翻牆而入。”
婦人也笑道:“奴家只怕進不去。”
“無礙,我幫你。”說罷了,青衣人抓起她後背的衣裳將整個人拎在手裡。
婦人嬌喊:“哎呦我的哥哥,輕點兒。”
青衣人笑道:“大嬸子,我當不得你哥哥,你可比我老。”口裡一壁說著,另一隻手攀上圍牆如壁虎般爬了上去。婦人面色微黑,牙關緊咬。
不一會子翻入院中,青衣人將婦人放下,領著她穿過一座空無一人的小院子,從月洞門出來走過一條宅巷,終進了另一處院子。只見廊下立著幾個護衛模樣的男子,望著青衣人笑道:“七爺好慢。”
青衣人哼道:“有些子路程呢。有本事你們試試?”大踏步直走入正堂。
婦人跟在後頭進去一瞧,迎面坐了個三十多歲的儒生,正懶洋洋托著腮幫子,朝青衣人招手:“小七,這就是吳嬸子?”
“是。”青衣人便是柳小七,隨手打開了吳嬸子的手銬。
儒生自然是賈琮,又朝吳嬸子招手:“吳嬸子你好,請坐請坐。小七沒嚇著你吧。”一面打量這個吳嬸子。他本以為此女縱然不是絕色,容貌也必然不俗。這會子一瞧,只算得上中等偏上。若是在富貴人家,怕是輪不上做什么姨娘通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