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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公子噎了。
賈環看他根本不擅替主子招攬人才,也不知道怎麼會被挑上派出來,乾脆問他:“喂,我說,你該不會是哪個皇子身邊的幕僚吧。”
梅公子頓時笑容滿面:“實不相瞞,我在大皇子身邊做事。”
賈環本來是想勾一個小皇子身邊的人,不想勾到了大皇子。乃抽了抽嘴角擺手道:“別引薦我,不去。”
梅公子忙說:“你不知道,大皇子實在是個賢德之主,待下極好。”
賈環道:“賢德又如何?讓李國培坑了還不自知。”
梅公子苦笑道:“早已知道了。賈賢弟,大皇子知道他如今暫慢人一步,故此極為誠心求賢。”
賈環想了想,道:“梅公子,這會子借我個膽子也不敢跟哪家皇子混。既有這幾日點心之緣,我只告訴你一句:李國培後頭的斷不是二皇子,二皇子與大皇子一樣,被他坑了。”
梅公子大驚:“不是他?怎麼不是他呢?”
賈環嗤笑道:“看吧,你們都覺得是他吧?但凡沒看穿李國培在皇陵捧著大皇子是作偽的,皆以為他後頭八成是大皇子;看穿了的都以為是二皇子。不然,何以二皇子沒法子攝政?他們兄弟倆被人家一石二鳥了。三皇子必也不是。”
梅公子忙問何故。
賈環道:“此事上,三皇子與大皇子處於一位,且他才行三,前頭有兩位兄長。若是他出手,單對付二皇子就成了,他可設法謀與大皇子聯手攝政。偏李國培又拉了大皇子下水,惹得大皇子也沾不了朝務。”
梅公子道:“他豈非正好得手?”
賈環瞧了他一眼:“他得手了嗎?”
梅公子一愣。
“諸位大人皆不是擺設。大皇子占了嫡長、二皇子占了聖人之寵。他唯有與前頭兩位聯手方有機會。如今前頭兩位都得不了手,大人們王爺們豈能讓他得了去?憑什麼?”賈環摸了摸肚子,“言盡於此,梅公子與令主且慢慢想去。”便袖著手慢悠悠的走了。
梅公子立在胡同口迎風想了半日,“哎呀”了一聲。
本以為這回白忙一場,還得另尋法子勾搭上哪家小皇子的母家,誰知才第二天,賈環打發人去買點心的時候,那點心鋪子沒收錢,只讓那小廝給賈環捎回來一封信。
原來那點子鋪子竟是六皇子母家開的!人家以為他猜出梅公子是來拉攏他的,為了避嫌、特不去吃點心了。只是那信中也明言,自家亦有招攬之意。雖六皇子年幼,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已能看出其賢君之質。後頭洋洋灑灑的以極精妙之筆備述六皇子各色小事,皆賢明無雙。
賈環瞧了大笑:“柳暗花明又一村!”又贊道,“這寫信的人,本事強過那姓梅的十倍!嘖嘖,誰替老大挑的那姓梅的。”
次日那小子再去買點心的時候,向老闆道:“我家三爺說句奇怪的話讓我告訴你。”
那老闆忙拱手問什麼話。
那小子道:“他說,他無意摻和惹不起的事兒。念在你們家的點心好吃的份上,送老闆一句話。若你是霍光,想佐漢昭帝,還是想佐漢武帝?”
老闆怔了怔,又拉了拉耳朵,一把抓住那小子:“小哥兒,你再說一遍?!”
那小子又說了一遍。
老闆顫聲重複道:“想佐漢昭帝,還是想佐漢武帝……”過了會子,向那小子一躬到地,又送了許多點心給他。
那小子回府回給賈環,賈環又跑去告訴龔三亦。龔三亦笑道:“極巧!咱們餘下只需瞧熱鬧便是了。”
賈環嘆道:“瞧什麼熱鬧!還有件兩要緊的事兒呢。找個王爺透露消息極容易,令我老子辭官太難了。”
龔三亦道:“這個我卻管不了。”便打發他走了。
賈環想了半日,想起自家與四王爺有幾樣生意在做,主事的正是賈芸。便命賈芸尋個由頭與四王爺家要緊的管事閒聊,偶然說起李國培,藉機丟兩句話給他:沒有平白無故鬧事的,凡鬧事總有緣故。只瞧著李將軍鬧那麼一通,終於朝政落在誰手,誰就是主使。過了幾日,四王爺家那個管事托賈芸給賈環捎來了一盒極精緻的點心。賈環吃著點心嘻嘻直笑。
這一日賈環下學回來,趙姨娘向他道:“環兒,有件事兒我總覺得不對。”
賈環捧著茶問:“哪兒不對了?”
趙姨娘道:“老爺近來愈發忙起來,下衙門時辰越來越晚,還時常晚上出去,有時候乾脆宿在同僚家中。從前可不曾見過。”
賈環好懸一口茶噴出去,想笑又忍著,半日才說:“聖人讓叛賊抓走了,還不知什麼時候放回來呢。朝中忙些也是有的。”
趙姨娘哼道:“不對。老爺近來都不找我服侍了!夜夜睡書房算怎麼回事?”
賈環翻了個白眼子:“他老人家精力不濟麼。”
趙姨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說老爺會不會讓外頭什麼狐狸精勾搭了!”
賈環費了半日的力氣才憋住沒笑:“哪有那麼大本事的狐狸精!我送她一張符如何?”乃擺手道,“您老人家想得太多了!老爺只是衙門事兒多,困住了。”乃想了想,道,“萬一,我是說萬一,老爺當真在外頭有了什么女人,您老可千萬別鬧!”
趙姨娘本是個粗俗上不得台面的,聞言登時立起眉眼來:“不鬧?憑什麼不鬧?那外頭不知哪裡的粉頭小賤人……”
賈環舉起手來:“別說了!”因丟了茶坐正了,向趙姨娘肅然道,“我且問姨娘,縱然老爺外頭有女人,你憑什麼跟老爺鬧。”
趙姨娘跳起腳來:“憑什麼?老爺好端端的家裡不回,卻上外頭找賤蹄子去……”
賈環擺擺手:“我不是說老爺去外頭找女人沒錯,是說輪不到姨娘來鬧。姨娘,身份!”
趙姨娘頓時呆住了。
賈環接著道:“漫說輪不到姨娘鬧,甚至輪不到太太鬧。咱們府里能管老爺風流事的人一個都沒有。”
趙姨娘張口結舌了一陣子,道:“太太如何管不得?”
賈環道:“太太當日因貪墨公帳之事惹得二房丟了管家權,又因欠薛家的銀子惹得老爺顏面無光,老爺不待見她。這兩條皆不要緊。要緊的是王子騰大人已去了南邊,沒人替她撐腰了。哪怕王大人在京城也未必會管——璉二嫂子有了萌兒,二太太於王家已經不要緊了,他犯不著為了個不靠譜的妹子與榮國府翻臉。至於老太太,姨娘以為她會管這等事麼?”
趙姨娘急了:“那就沒人能管了?”
賈環道:“大姐姐要是嫁進了什麼了不起的人家,她是可以管管的;偏她還沒嫁人呢。寶玉哥哥壓根兒不用提。橫豎榮國府沒人能管這事兒。姨娘,萬一真有此事,你萬萬不可跟老爺鬧,你當真管不得、過問不得。拈酸吃醋倒是可以的,橫豎萬萬不能管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