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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院門,賈琮回頭張望了會子,向引著他的人問:“你們王爺呢?”
那人道:“末將不知。王爺只說先生與燕王說完了,便領著先生回外書房去。”
賈琮“哦”了一聲,跟著走了。
遂又繞了半日的圈子到了外書房,六王爺果然在裡頭坐著。賈琮抱怨道:“王爺,我不傻。”
六王爺瞧著他:“你何曾傻過?”
賈琮大大方方坐下道:“既然知道我不傻,何必讓人領著我多走那麼多路消磨時間?我這麼聰明,還能猜不到王爺會親自去偷聽麼?既然王爺都聽見了,最後那一段,你如何應對?”
六王爺盯了他半日,問道:“賈琮,你想要什麼?”
賈琮道:“王爺覺得,我賈胖子這樣的三寸不爛之舌,是在天下一統之時有用,還是春秋三國之時有用?”
六王爺怔了片刻,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親自上前替他斟了一盞茶,又行了個禮:“求先生賜教。”
賈琮沒客氣,先將那茶飲盡了方才還禮。乃道:“方才我與賢王所言沒有半句虛話,都是真的。但有一處可以變通。”
六王爺忙問何處。
“分封之後,諸位王爺是公平的。你們可以供著先帝老臣、壓榨百姓、互相殘殺,也可以收服先帝老臣、勵精圖治、互相幫助。”賈琮道,“現在天子仍在,你們仍是弱勢。即使來日他不在了,他還有兒子,餘威不會那麼快就沒的。諸位王爺連賢王在內,誰都沒有一統天下的能耐。至少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內沒有。誰在這一二十年著急互相吞併,誰就最先死。強秦仍在,六國未立,連橫與內槓皆死路一條。王爺,還是當年我大師兄賈維斯的那法子。合縱。一直合縱。以合縱換時間、直合縱至天子餘威散盡。且互通商路以興各國國力、富國強兵。”
六王爺聞言靜思半日,問道:“那一二十年後呢?”
賈琮搖頭道:“王爺若現在就想著一二十年後,天下不是二皇子的便是六皇子的。”
六王爺眉頭一跳,殺機頓起:“何以是他們的?”
“因為今上的兒子裡頭他倆算聰明的。”賈琮道,“蜀王千歲,您連蜀國都還不曾立起來就惦記天下,想必其餘各位王爺也都有此心。那你們就贏不了。方才我跟燕王說過,諸位王爺皆沒有運氣;有運氣的唯今上及其子孫可占名正言順。不要急著惦記別人的地盤,自己的地盤還沒到手呢。切記,在天子餘威散盡之前,一國不存、則六國不存。六國不存,則六國之臣民仍在,君主必死。王爺,傷疤還沒好呢,就忘了疼了?”
六王爺冷汗淋漓,離座向他再行一禮:“多謝先生賜教。”
賈琮擺手道:“不必謝我。我只是不太喜歡今上罷了。”
六王爺忙問:“先生何以不喜歡他?”
賈琮撇脫道:“平庸無能。誰喜歡每日上朝拜一個庸君?”
六王爺忍不住露出笑意來。一時又問:“先生今後意欲何為?”
賈琮微笑道:“我還小呢。暫且回到台灣那個世外小島念幾年書、陪陪我爹。然後還想在綠林中玩幾年,遊歷天下。嗯,至於什麼時候回歸正路,少說也得十幾年之後吧。還望諸位王爺能善待百姓、禮賢下士、勵精圖治,不要自相殘殺。”
六王爺又站了起來:“西蜀乃天府之國,其風光秀美、人才輩出。先生得空可來遊歷一番。”
賈琮道:“聽聞西蜀有一處極美的地方喚做九寨溝,只是道路崎嶇,我眼下的身子骨兒大概還不成。過些年等我長大了能爬山了必去玩兒,順道去王爺府里吃頓便飯如何?”
六王爺大喜:“一言為定!我等先生!”
正文 第185章
話說賈琮一趟哄完了兩位王爺,歡歡喜喜回到太平鏢局。只見賈環愁眉苦臉托著腮幫子坐在院中吃點心,麼兒在旁安然看書,笑問:“那兩位大神走了麼?”
賈環一努嘴:“在裡頭不知說什麼,還打過一通呢,不知道咱們書房的桌椅可傷著了沒有。”
賈琮乃立在門外喊了一嗓子:“三姑姐姐,你倆吵完了沒?”
秦三姑從裡頭出來,淡然道:“我們都是大人,何嘗吵架了?你當是你們小孩子麼?”
賈琮走上前翻了個白眼:“秦三掌柜說的是,咱們習武之人吵什麼嘛,直接打就好了。君子動手不動口。”
秦三姑不禁戳了他一手指頭,問道:“寧王府上如何?”
賈琮抽了抽嘴角:“寧王根本就是把他關在兵營之中!賢王哥哥像一塊被舉在油鍋上的軟豆腐,碰一碰就能掉下去。”
賈環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秦三姑瞪了他一眼:“我知道!又不是沒去過。你就沒點新鮮的?”
賈琮道:“新鮮的就是,我跟賢王哥哥費了半日的話,哄他去哄寧王,不知道他肯不肯去、能不能哄的過。”
秦三姑皺起眉頭:“這麼說竟沒有旁的法子了?”
賈琮連連擺手:“我的姐姐!他屋子門口長。槍手刀斧手弓箭手什麼都有,稍稍亂動一下真的下油鍋了。我還沒見過那麼賴皮的守人法子。”說著邁步走進屋中。
只見馮紫英悶著頭在椅子上坐著,髮髻有些歪。賈琮回頭看了看秦三姑頭上齊齊整整跟剛梳似的,嘆道:“馮大哥你又打輸了。”
馮紫英抬起頭來:“王爺如何?”
賈琮坐下道:“我沒法子弄他出來,故此勸他歸順寧王。”
馮紫英看了他片刻,道:“你既然不敬聖人,怎麼又看得上寧王。”
賈琮道:“眼下不是要弄賢王哥哥出來麼?既然救不出來,也只能先歸順才能出來了。出來之後才能做點別的。不然,一直關著何用?再說寧王也不過想當過蜀王罷了,又不是想當皇帝。”
馮紫英搖了搖頭,不言語。
賈琮扭頭去看秦三姑:“你倆吵什麼呢?怎麼馮大哥跟蔫了似的。”
秦三姑道:“沒什麼,他打輸了不痛快。”
賈琮假笑道:“從來沒贏過的人有什麼好不痛快的。”又溜了他二人幾眼,見秦三姑英氣逼人,馮紫英鬱郁無言,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乃望著馮紫英道,“馮大哥也不用急,我看賢王哥哥心情挺好的,也沒瘦,還有心情寫詩。他那麼聰明,說不定過兩日就能想法子自己出來。你跟著著急也沒用。說句話不怕你惱,你根本沒他本事大,要救他還輪不著你呢。”
馮紫英低聲道:“不過盡屬下之責罷了。”
賈琮道:“屬下之責便是他分給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旁的莫多管,他當自有考量。他又不是聖人!”
秦三姑覷了他一眼,忙接話說:“聖人又如何?”
賈琮心中暗笑,唱和道:“聖人本事平平,全靠下頭的人幫他。”他嘖嘖兩聲,“給他幹活定然很累,也不知俸祿加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