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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下來,哥四個累的夠嗆。

    回到高府,賈琮笑道:“煩勞三位表兄了,明兒接著查。”

    高家三兄弟雖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看他整得像模像樣的,也有些新鮮,都好奇來日能弄成什麼模樣。

    連著查問了七日,整出一大堆的資料來。賈琮笑道:“大家辛苦了。咱們只在花街柳巷左近查鬧市,今兒已是最後一日,該到的該看的都到了看了。晚上我請大伙兒去群芳樓吃頓好的。”群芳樓乃是一著名青樓。

    眾人鬨笑:“賈家哥兒是京城來的,也瞧瞧咱們這兒的花樓子可好不好。”

    賈琮哼道:“我家裡就開了花樓的好麼?你們去京城打聽打聽,怡紅院乃是首屈一指的花樓。”

    眾人都說:“來日去京城定然逛逛怡紅院。”

    遂鬧哄哄到了群芳樓,老鴇子滿面堆笑迎了出來,招呼一眾粉頭擁著眾人往樓上走。

    忽然,不知下頭哪位大爺大聲笑道:“那個高家老二連個嫡子都沒有能有個鬼出息哈哈哈哈……”高華本來歡歡喜喜的,聞言霎時黑了臉。

    旁邊有機靈的小子趕忙說:“爺,他說的是別的高家,天底下姓高的人多了去了。”

    賈琮在旁苦笑道:“你小子不會說話別亂說,越描越黑。”

    高芒道:“男人管他什麼嫡庶,瞧琮兒環兒,再瞧瞧寶玉。”

    高英也忙打圓場,老鴇子又湊上來說了一串的好話,眾粉頭齊聲嬌語,將高華勸好了些。

    眾人到了一處大大的雅間安坐了,高芒點了菜,席面開了,粉頭們紅。袖綠巾的勸酒,一時觥籌交錯極是熱鬧。賈琮忽然說:“其實剛才那人話倒也沒錯,通常在大戶人家,庶子有比嫡子出息是極少見的。”

    高英道:“庶子可有出息瞧你不就知道了?”

    賈琮道:“我們家是特例,十家也難得一家。一個女子過得好不好,最要緊的是她爹;一個男子可有出息,最要緊的是他娘。”

    高英方欲打岔,聽他仿佛有話要說,又咽下去了。

    賈琮遂飲了半盞酒道:“女人過得好不好,得看嫁得好不好。品格模樣性情才華,皆要緊,然皆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她爹是誰。爹好,潑婦陋姑也嫁得極好;爹不好,憑你是什麼賢良淑德、才比易安呢,難有好人家嫁。要不怎麼說紅顏命薄呢。許多紅顏一點都不命薄,人家過得好著呢!不過是大家都只留神惋惜了命薄的。那些命薄女子多半品格模樣性情才華樣樣皆好,偏偏嫁得極不好,旁人才憐香惜玉的。他們總想著,這麼好的女子,若是我得了來必然對她極好,怎麼就瞎了眼嫁給那麼個男人去?其實這些在旁想著的男人保不齊也錯過了這般女子,因為他們娶媳婦的時候多半看的是老丈人。命薄女子若有個好老子,也就不會命薄了。”

    四周的粉頭聽了立時有垂淚的。高英有二子,高華卻一子一女,聞言笑道:“為了我那小閨女,我也得出息些了。”

    賈琮接著道:“男人卻不一樣。男人有沒有出息,家境是一條,聰慧是一條,先生教導是一條,最要緊的卻是性子。《後漢書》雲,有志者事竟成。有志的很多,事竟成的卻沒幾個。你們瞧我大師兄賈維斯家境平平,環哥哥天賦平平,都出息了。寶玉哥哥家境天賦都極難得,性子卻是那般模樣。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因為一個男人的性子多半是三歲到七歲這幾年間養成的。這幾年,父親忙著公務,乳母早已用不上了,先生還沒請,教養兒子的多半是母親。”他苦笑道,“是大老婆教養還是小老婆有教養,還用說麼?我親娘雖去的早,倒是見過我爹的那一院子姨娘。再有,看環哥哥那姨娘實在上不得台面。愚昧無知、粗俗不堪,心眼子比針尖還小、眼皮子比皇帝家的情分還淺。”說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賈琮也撐不住笑了,道:“再說長成之後。有沒有個好外祖、好舅舅,對男人而言還是挺要緊的。例如,兩個人都想謀同一個職位,各自的家族、能耐、功名相差無幾,一個舅舅有本事,一個舅舅是個奴才;後頭這位保不齊能耐還大些,這職位卻九成會落到前頭那個身上。故此,庶子想要出頭比嫡子難十倍。”

    下頭有個跟著的人問道:“怎麼你們家卻不同呢?”

    賈琮道:“我比尋常孩子聰明,從三歲便得了高人教導;環哥哥是我為了在家裡拉個同盟拉來的,我先生教導我什麼我便教他什麼。至於寶玉哥哥,純粹是被溺愛得離譜了些,慣得那樣。我若沒這麼聰明,環哥哥若沒遇上我,必然是拍馬也趕不上寶玉哥哥的。我們這樣的極少見。”

    高華皺眉道:“難怪許多大戶人家將庶子交由大婦養著。”

    賈琮連連擺手:“大婦無子還罷了,無非是借那小妾之腹生個兒子。大婦若有子,那庶子基本就廢了。”

    高華立時想起他昨晚的話,愈發將眉頭擰的緊了。

    “翻回頭來說,若是大婦唯有女兒,庶子長成後也難得照應嫡母所生姊妹。因為男女七歲就不同席了,難得相見的人之間情分必少,血脈又比同母的要淡。瞧環哥哥如何待我家大姐姐與三姐姐就知道了。”一壁說,他忽然從下頭捏了高芒的手一把。

    高芒知道他還有話,便順著說:“琮兒最不尋常的便是能看清楚世間許多事之根由來。你說的這些事兒我們大都或聽過或見過,只沒想過根由罷了。”

    賈琮嘆道:“人總說,怎麼事情竟是這樣的、怎麼是那樣的、怎麼與本應當的不一樣。實則多半‘本應當’是不對的。德意志國有位大賢名叫黑格爾,此人曾雲,‘存世者即有理,無理者不存世。’這個‘理’非是咱們平日說言‘講理’,乃是‘理性、因果’之意。而當世許多規矩皆‘無理’。依著規矩,先不提我,我家太太至少當視璉二哥哥如己出的,可她怎麼可能做的到!依著規矩,國與國之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偏總有一國會先打起仗來。依著規矩,君要臣死不得不死,臣說,臣就是不死就是不死有本事你來咬我啊!”眾人又笑了。賈琮也含笑道,“莫去憤怒那個誰誰怎麼反了呢?朝廷待他不薄他怎麼會反的?他既然反了必有緣故。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沒有活人肯被死規矩困死。”他扭頭看著一個早已沒了笑容的粉頭,“這位姑娘,您看呢?”

    立時有旁的粉頭喊:“你是誰?不是我們樓里的!”

    那粉頭怔了片刻,苦笑道:“賈三爺怎麼瞧出我來的?”

    賈琮道:“才說過,我家是開窯子的,我打小便見過各式各樣的粉頭。有賣了死契的、有掛在我們樓里掛單的。凡粉頭不論什麼性情、來歷、本事,皆要賺錢。你衣裳妝容甚至動作神情都與尋常粉頭一般無二,只是眼神不對,沒有那種‘大爺快把錢給奴家’的勁兒,顯見不是粉頭。”

    那粉頭道:“縱然不是粉頭,又怎見得是……?”她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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