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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笑扯了他一下:“別說的那麼明白,給先生留點面子。”
龔三亦瞪了他倆一眼。
麼兒思忖道:“京中如此之亂,聖人又一時救不出來,馮唐甘雷等俱不回京麼?”
龔三亦道:“有了聖人諸事好辦,沒有聖人他們回京作甚?御林軍不愁沒飯吃——隨處可開倉取糧。旁人還罷了,馮唐必是相信司徒磐能定住京城的。”他冷笑一聲,“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縱有孔明之智又能如何?況司徒磐早有自立之心。”
賈琮嘆了一聲:“世人常常以為旁人萬古不變,其實保不齊一夜之間就變了。”
遂又等了兩日,怡紅院有各色消息傳來,方雄正在權衡餘下的諸位皇子,欲扶一位上台。二皇子已放誕戲酒馬球不問朝政。六皇子母家的人又來了一回榮國府,求賈環指點。賈環道:“名不正言不順,方雄又不是賢王。”六皇子遂病了。
不曾想那梅公子竟也來求見賈環。賈環本想裝不在,又好奇大皇子究竟如何了,便命人請他進來。
梅公子進門便長揖道:“當日曾有一事相瞞,後欲告訴賈公子,偏你顯見無意參合進來,便作罷了。”
賈環道:“既然如此,就不用說了,橫豎我並不想知道。”
那梅公子臉皮極厚,自顧自的說:“學生實在乃是定城侯府之親眷,恰逢大皇子招賢,便去了。”
賈環瞧了他一眼:“故此你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明面上是跟著大皇子的,實則是七皇子的人。”
梅公子笑道:“我也不得重用,只跑些腿罷了。”
賈環搖了搖頭:“罷了,無須說得那麼清楚。你今日來該不會是想招我入七皇子幕僚吧。”
梅公子道:“自然不是。定城侯知道榮國府一門忠良,只想問賈公子一句:當今之勢,以七皇子之幼,該當如何。”
賈環道:“當然是有多遠躲多遠了。往哪兒算也輪不著他的,何須惹事。”
梅公子聞言撫掌笑道:“三賈果然名不虛傳!”言罷向他深施一禮,告辭了!賈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過了兩日,街面上忽聞七皇子憑空失蹤了!賈環頓覺那個姓梅的不對,偏除了人家姓梅他什麼也不知道。又聞宮中大肆搜查數日仍不見七皇子的影子,謝貴人已半瘋。後方雄不知何故殺了許多太監宮女。又數日,禮部忙開了。方雄要擁立五皇子。得此消息之時賈環與麼兒正對練拳腳功夫,賈琮在旁翻了個大白眼子:“我就靜靜看著他們裝逼。”
五皇子與大皇子不同。大皇子身為今上嫡長子,許多官員雖知道劉侗為逆賊,心中卻隱隱贊同“嫡長”二字,反是不贊成二皇子為太子的。且大皇子年長,眼見便可親政。五皇子方七歲,明晃晃的是個傀儡。故此朝中許多病著的大臣皆病好了,又是上書撰文又是大罵痛哭的不肯答應。方雄毫不含糊殺了七八個、抄了幾戶人家,又替詔獄送了十幾個過去。諸位王爺依然沒有一個出手。
大皇子離京一個月後,五皇子登基,方雄大權在握。天津近在咫尺,御林軍那頭卻無意回京,愈發顯得詭異。
從前朝中眾人還以為方雄與劉侗相仿,誰知他掌權第二天便讓天下人知道此二者截然不同了。方雄以新帝之名命通政使胡謹升徹查數名權貴。這些皆是先帝老臣,倘若今上不曾被劫,這會子大約也該開始查了。
賈琮聞聽大笑:“這廝是來搶錢的!虧得這幾家柳二哥都光顧過了。”
賈環道:“虧得咱們家早就昭告天下很窮了,主意打不到咱們頭上來。”
麼兒皺眉道:“只是偏偏繞開了諸位皇子、王爺的母家,那幾家皆非清廉之輩。”
賈琮搭著他的肩道:“橫豎不與咱們相干,吃點心看熱鬧便是。”
不料才看了幾日的熱鬧,便有新鮮熱鬧上門了。
原來在他們心思皆圍著方雄轉的時候,邢岫煙早已嫁入定城侯府。邢夫人因得了賈環的勸,這幾個月一直在找合適的養子。刑忠因感念她幫著邢岫煙得了好親事,也幫著她四處查看。
可巧前些日子有戶逃難的人家,其主子本來也是讀書人,因恩師被方雄所殺受了牽連,讓官家奪了家產,三口人帶著兩個老媽子逃到牟尼院暫住。男主子日夜痛哭嗟嘆,終有一日在護城河邊尋見了一隻鞋子並一塊儒巾,想來是跳河死了。女主子哭了幾日,也跟著服了不知什麼毒尋了短見。兩個老媽子因不願意帶著小少爺,想將那孩子送去養生堂。刑忠雖早已搬離牟尼院,也住的不遠,時常過去看看老街坊。聽說了此事,又看那孩子白白淨淨,又乖巧又可憐,便向邢夫人薦了他。
邢夫人親往牟尼院去了一回。一見那孩子只得三歲半,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因失了雙親,眼中儘是惶恐,好不可憐。然而進退極有規矩,顯見是個教養好的。邢夫人立時喜歡上了,一把抱在懷裡:“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子道:“我叫全兒。”
邢夫人又問他年歲、可喜歡念書、愛吃什麼之類的,他皆答得清清楚楚。最後問他可願意做自己的兒子,全兒含著淚說:“太太慈善,全兒願意。”
邢夫人大喜,當即向前來幫忙的牟尼院的姑子道:“我願意收養他!”
那姑子合十念佛道:“善哉!施主慈悲,必有後福。”
又問那孩子本姓,原來姓韓,喚做韓全。邢夫人笑道:“竟是個十全十美的。”
便將他領了回來,帶去見賈母,要自己養活。
賈母聽聞他父親之師得罪方雄,本不欲邢夫人留他。只是一見那孩子實在可愛,又知禮又知恩,捨不得送出去。嘆道:“可憐見的。”便默許了。邢夫人忙不迭的命人與他做衣裳做鞋子;又不顧這會子滿城皆噤若寒蟬,四處告訴人她養了個兒子。賈母唯恐她太過張揚引來方雄不痛快,命鴛鴦去說了她一通,她方收斂了些。
這個節骨眼上邢夫人替賈璉賈琮弄回來一個兄弟,賈琮豈能等閒視之?偏他這會子又沒告訴人他回京了,除了在太平鏢局也只常去看日日懶得動彈的黑子,一直躲著榮國府的人呢!故此不能親自去看那孩子什麼模樣,忙命羅泰娘徹查。
不多時羅泰娘查了出來。有位御史唐垌大人前些日子讓方雄殺了,其弟子國子監學正韓赫被牽連抄家奪產,大約就是這一家。賈琮忙說:“再查清楚些,有無別的親眷。”羅泰娘又去細查,卻查出不對頭來了。聽其左鄰右舍說,韓赫與其妻趙氏無子,抄家後去的是城西城隍廟而非牟尼庵。再去城隍廟查,那裡如今滿滿都是逃難的並乞丐,每日都要死些人,沒人知道韓赫是誰。
賈琮是個帶外掛的,各色狗血故事皆看過,難免想得離譜些。他思忖再三,向龔三亦道:“那個叫韓全的孩子我總不放心,偏如今查不徹底。”
龔三亦道:“讓環兒去向他探探口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