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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環賈琮也跟著垂了會子淚,便有位婦人上前相勸道:“孩子們都平安來了,老太太不必日夜掛牽,高興些吧。”

    賈太君遂收了淚,向他二人一一指道:“這是大表嬸,這是二表嬸……這是三表兄,這是四表兄……”一口氣介紹了許多,他兩個都行了禮,實則許多臉沒記住。

    高歷之妻丁氏道:“老太太盼了這些日子,我們府里早已替兩位哥兒收拾妥當了一處院子。”

    賈琮笑道:“多謝表嬸。”龔鯤這會子自然是兼任管事的,領著人下去安置去了。眾人方陪著賈太君慢慢轉身進去。

    到了正廳上頭,賈太君正坐當中,有下人上了茶來。

    賈琮方道:“姑祖母身子骨兒這般康健,我們瞧著都放心。”

    賈太君笑道:“不過是一把老骨頭罷了。”

    賈琮道:“家有一老便是一寶。哪怕如高表叔那般身在千里之外、不能請安少有書信,但凡他心裡知道您老好好的,便是他的定心丸了。”  

    高英忙說:“很是,祖母安康我爹心裡頭便安安穩穩的。”

    賈太君聞言笑道:“你這孩子,小小的年紀倒是懂事。”

    一時外頭有媳婦進來悄悄向丁氏說了些話,丁氏遂笑上前道:“榮國府的禮單子裡頭有幾件稀罕物件兒,我聽了都眼饞,老太太不如取來讓我們開開眼?”

    高英知道他母親想給祖母長臉,笑道:“實不相瞞,我已是先瞧過了。”

    賈太君忙說:“快拿上來!我還沒瞧呢竟讓這個小猴兒先瞧了。”

    高英面上一窘,他都從軍這些年了,何曾還有人敢喊他小猴兒?眾人都悄悄笑起來。

    不多時那六件東西便被抬了進來,大伙兒瞪大了眼睛著看。因這些東西都貴重,賈太君也頗為吃驚,一時有幾分愣神。

    賈琮便指著那個八音盒道:“莫瞧這個其貌不揚,卻是一件西洋古董,在西洋也是極難得的。”

    高英跟他走了一路,知道他頗通西洋事,忙問這是什麼。  

    賈琮道:“這個叫做八音盒,若說的細些,當稱為瑞士圓筒八音盒。近年西洋貴族家裡多半都用法蘭西式的人偶八音盒了,這個便如同——”他指了指宣德爐,“喏,如同我朝的這個一般。如今京裡頭的富貴人家都用金玉爐鼎焚香,誰還用銅的?”

    高英登時明白了,嘖嘖稱奇,又問他這個是做什麼用的。

    賈琮輕輕一笑,搖動手柄,不一會兒,八音盒叮叮噹噹的響了起來。滿屋子人皆瞪大了眼張了嘴,如幼兒一般盯著那個。半日,八音盒奏完了樂,賈琮喜滋滋的瞥了一圈兒,果然都是沒見的,乃竭力裝作淡然的模樣微笑道:“雖是古物,卻極為精巧絕妙,比如今西洋市面上那些艷麗的人偶八音盒古樸莊重許多。給姑祖母解悶罷。”

    這麼些年兩家險些沒斷了來往,賈太君的娘家哪裡給過她如此大的臉面?老臉笑得褶子都舒開了,連說:“好好好,就擱到我炕頭的小几上,無事聽聽它哼小曲兒。”

    有個大丫鬟答應了一聲。高英笑道:“罷了,我若想聽聽豈不是須得日夜去祖母屋裡請安?”

    賈太君道:“你可莫來,我煩你呢。”眾人又笑。遂說了幾句閒話,因他二人年歲小又一路風塵,打發他們下去歇著了。  

    賈環賈琮到了院中見各位兄弟。這院子沒名兒,高府的人都稱作東客院,聽聞是招待極要緊的客人才使的。院子足比梨香院大了一倍多,屋舍也多,眾人寬寬鬆鬆的安置下來。因路上出了許多事,如今到了地兒又不必防賊值班,都覺得倦怠,各自歇息去了。

    直至晚上,賈太君使人過來請賈環賈琮一併用晚飯,賈琮笑看著龔鯤:“大約高表兄已經替我們吹了一下午的牛了。”

    龔鯤道:“你且謙虛些,還沒到正經日子呢,要緊的事兒輪不著今兒說。奇談異事倒是說幾件給賈太君解悶子。”

    賈琮點點頭,小哥倆跟著來人走了。

    這會子乃是直去了賈太君的院子,高英並他三個小些的堂弟都在,一群孩子陪賈太君用了晚飯。

    飯畢,賈太君乃向他二人道:“那玉山子的事兒我聽說了,幸而是你截了下來。我恐怕史氏還私匿了旁的御賜之物,你們回去再細細查驗一番。雖說朝廷多半不會管這些事兒,萬一落入什么小人之手,也恐怕惹事端。”

    賈琮賈環忙應了,又道:“我們竟沒想過這個,多虧姑祖母提醒,果然還是您老想的周全。”  

    賈太君嘆道:“哪有人生來就周全的,我們這些老妖精也不過是吃足了一輩子的虧才學乖的。”

    高英望著賈琮道:“先頭你說讓馬行送要緊的東西乃是因為一個什麼故事,我可惦記了一日,如今說話方便了,快些說來!”

    賈琮便道:“也是個西洋故事。西洋有英吉利國,仗著兵馬之威搶占了南非國的一座極大的金剛鑽礦山,在那兒尋到了一顆大如拳頭的金剛鑽。西洋人極愛金剛鑽,故其價尤其昂貴,此物價值不計其數。他們便想著將其運回去進貢給國主。因路途遙遠,恐怕遭賊人劫掠,特以巨資請了一家西洋最負盛名的鏢局從海上押送回國。那鏢局花盡了心思保護那金剛鑽,依然惹得無數綠林高手使足了花招,偏都尋不著那金剛鑽藏在何處。他們自然尋不著的,那船上壓根兒沒有金剛鑽。”他笑道,“那玩意被裝進了一個尋常的包裹,只貼了一張郵票便從英吉利國在南非國的設的郵局寄到了其國都倫敦。”

    他說完了,高家的人雖聽明白了大半,仍有些茫然。有個孩子便問:“前頭我都明白,只最後一句,郵票是什麼?還有郵局。”

    賈琮道:“郵局便是替尋常百姓投送信件與小物件的商行,我家的馬行來日便有意做成這般模樣。郵票——與銀票有幾分相似,只是面額頗低。”遂向他們解釋了會子郵局郵票郵箱。“於尋常百姓而言,這般送信比托人帶信快些,也便宜。送一封信的車馬錢與送一千封信差異不大,托郵局送的信多了,車馬錢平攤到每封信裡頭的份額就少了。還是能賺錢的。”  

    高英嘆道:“難怪你這么小都已是個財主了,當真會想法子。”他遂扭頭瞄了賈太君一眼。

    賈太君道:“只是尋常人家哪有那麼多信要寫呢?”

    賈琮道:“因為這年頭寄信不易,家書抵萬金,寫信的人才少些。另有,大多數百姓不會寫字。若當真將郵局辦起來,眾人見寄信這般容易,漸漸的都會愛寫信了。郵局也會請幾個先生專門在那兒代筆寫信。雖然代筆錢是他們自己賺的,郵局只出地盤子,也算合則兩益了。許多時候,消費者是可以引導的。”

    高英又蒙了,瞪他道:“最後一句何意?”

    賈琮笑道:“一言難盡,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賈環在旁道:“他時常說些沒人聽得懂的話,我們都當沒聽見,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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