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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道:“我倒沒覺得太皇太后有什麼了不得的,也完全支持你利用她。林鸞究竟做了什麼?她哪裡來的本事?不用瞞著我,你們那一套並不是我擅長的,故此我不會幹涉。”
施黎看了看陳瑞錦,嘆道:“女人當真是厲害。”
陳瑞錦道:“替我們招惹齊國府這種誰都得不了好處的事,除了是瞧我不順眼之人,還有誰會做?”
施黎拱手道:“此事也有我的不是,我低估了那女人的心思。”
他遂說,因太皇太后與戴權皆誤以為賈琮對林鸞有意,不肯放掉這枚棋子,遂命王江氏重新搭上她。王江氏在外頭也沒有人可以商議,只除了一個馬四立;馬四立知道了便是施黎知道了。施黎也重新搭上林鸞,一副當她是自己人的模樣。施黎知道林鸞別有小心思,他想著,橫豎惹不出多大動靜來,無須在意。那個暴斃的小丫鬟本是王江氏替她安排的。
施黎陳瑞錦等都是劉登喜餘部,本來就在後宮有人手。施黎本想著,來日借林鸞之手傳些消息進宮去,如法炮製誤導太皇太后如待那王氏麵館的王太監一般不再信任戴權,以自己的人替之;再使些誘拐或是驚嚇手段迫王江氏離京,太皇太后在宮外便只剩下馬四立一個人好用。如此一來,太皇太后便為自家囊中之物。林鸞自然有大用,許多事兒都得借用她的口方能送到王江氏及太皇太后耳邊。故此,縱是賈琮早早煩勞他殺了林鸞滅口,他遲遲不肯動手。
昨兒晚上,聽賈琮說林鸞的小丫頭出門後探頭探腦、惹得馮紫英的人跟蹤了半日,便覺得有幾分不對。那個小丫頭並非隨便買來的,乃是早先隱鳳居的人,本是個調理過的探子。自家左近有官府的細作,林鸞早就察覺到了。那小丫頭探頭探腦的,不像心虛,反倒像是有意惹人跟著似的。若是如此,她引得官府細作發覺薛寶釵與王江氏仿佛有機密,又繞道榮國府喊出金婆子來給人瞧,便有幾分誠心惹事了。施黎猛然想起早些日子林鸞曾問自己還能回到榮國府不能,自己當時答的是,“你在那府里派不上用場。”保不齊這林鸞乃是對榮國府不死心、想鬧出點子動靜來好回這府里。
因施黎這些日子的心思都在拐走柳小七上了,又小瞧了林鸞,並不知道她每日在做什麼,也不知道她還悄悄聯絡了金婆子。遂想著此女會不會在吩咐金婆子賈環院子裡搗鼓了什麼不妥之物,來日好藉機生事。他遂在賈環院中查看了一陣子,果然留意到有四個大盆景讓人動過了。知道建安公主八字的人就那麼幾個。施黎當時並沒有什麼好主意,只是知道宮中之人多半信巫蠱,此事來日有許多法子可用。遂幫著金婆子將那盆景遮掩得更妙了些。
林鸞去齊國府挑事兒他是當真不知道。
陳瑞錦聽罷閒閒的說:“林鸞說了,她做的事兒都是你吩咐的。”
施黎舉手道:“我縱是個傻子也犯不上招惹齊國府麼。”陳瑞錦不置可否。
賈琮想了半日,問道:“那小丫鬟是怎麼死的?薛寶釵身邊的那個婆子又是怎麼死的?”
施黎道:“蔣家那婆子乃是早年隱鳳居埋下的,為的是設法搭上薛家的線好做生意。我恐怕馮紫英查到她頭上去,她的嘴又不嚴實,搶先滅口了。那小丫鬟卻並不知誰殺的。”
賈琮道:“馮大哥的仵作說,小丫鬟中毒身亡,卻並不知道□□是什麼。我知道宮中有各種奇奇怪怪的□□,而林鸞還是太醫院院正的孫女。故此我疑心這一大套都是她弄出來的。”
施黎一怔:“什麼?”
賈琮道:“林鸞命金婆子在環哥哥和公主院中埋下巫蠱娃娃,並非是想要詛咒他二人無子。啊,”他問陳瑞錦,“你殺她之前審過了?她說了沒?”
“沒。”陳瑞錦道,“只是把施黎招出來了。我看著時辰不早了得趕回來吃飯,沒多問。”
賈琮撲哧一聲笑了。施黎直跺腳:“什麼都沒問你就殺了!”陳瑞錦懶的理他。
賈琮忙說:“沒事沒事,咱們可以猜。我猜呢,林鸞未必是打了我的主意或是打環哥哥的主意,她只是想惹點事、好回這府里來。她曾說過,她離了梨香院,運氣好嫁個舉子,運氣不好許個商賈。縱然回家,她祖父也不過那麼點子大的官兒,太醫院還是個清水衙門。她能得了鋪子院子出門去,乃是因為給咱們立了功。若有更大的功勞,或是能有所用,咱們在大事上幫她一手容易的緊。早些日子她向人宣揚種牛痘方子是我的,便有討好之意。不想馬屁拍在馬腿上了。”
陳瑞錦思忖道:“故此她與金婆子搭上,命她埋了四隻巫蠱娃娃在賈環與公主的院子裡。又從王江氏或是她手下口中得知蔣太太要去王氏麵館議事,特命小丫鬟鬼鬼祟祟出門勾得馮紫英的探子跟蹤她,再走一趟榮國府將金婆子招給探子看。小丫鬟中的□□本是她自己下的,或是大略算出了毒發身亡的時辰、或是有什麼藥引子,須得讓她買完了東西才會毒發。那小丫鬟買了什麼?許是買的東西有什麼味道誘得毒發?”
施黎哼道:“人都死了。本來不用猜的,直審審便好。”
陳瑞錦道:“人都死了,橫豎也不要緊。”
賈琮咳嗽一聲:“親們,咱們再接著猜。林鸞暴露王氏麵館給馮紫英是個什麼用意?”
陳瑞錦道:“渾水摸魚罷了。王氏麵館、蔣家與薛家、榮國府悉數攪亂成一團,她又上齊國府挑撥了一回,琮三爺便氣定神閒不得了。她再毛遂自薦的告訴施黎,自己終究是從宮裡頭出來的,知道的手段多,不如讓她來榮國府查看一番。遂挖出那巫蠱娃娃。”
賈琮點頭道:“她便能派上用場了。縱然這府里不留她,也算是多立了樁不小的功勞。”
陳瑞錦斜睨著施黎:“此人究竟是益處多還是壞處多?”
施黎道:“縱有幾分壞處,難道咱們應付不了麼?”
賈琮搖頭道:“低估不得這些人,這些就是千里之堤的蟻穴。阿黎,我知道你自有盤算。且林鸞捏在你手裡,你必能用得比尋常的棋子溜。可她對咱們有敵意。”
施黎瞧了一眼陳瑞錦:“只是對陳姑娘有敵意罷了,還奈何不得她。”
“但是她給人添堵。”賈琮道。
施黎道:“我只不明白,她既說了她在幫著我做事,何至於就殺得那麼快了?萬一誤傷了自己人呢?你在周大梅手下學了十幾年,連這麼點子耐性都沒有?”
陳瑞錦尚未開口,賈琮搶著比出一個“暫停”的手勢來:“且住!死都死了,再說無用。”
施黎瞧著他道:“你就是個隨心的性子,故此五爺才說不能事事由著你。”
賈琮聳肩道:“人活一輩子,不是每分每秒都在為大事、為將來盤算的,總得有順著當時心情的時候,不然得多無趣。林鸞這樣連埋巫蠱娃娃都敢做的人,留著還不定惹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