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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館中有個客商道:“依我說,與其在楚國這麼點子地方打來打去,還不如上外洋去。燕王要打的那塊兒,土地是楚國的數百倍!燕王一家哪裡吃得下來?”
那漢子道:“燕王之意明晃晃的,便是要從別國移民過去。外頭已跑走不少人了。這些王叔們一開戰,燕王怕是做夢都要笑醒。王叔們縱然打下楚國來,空守著地沒有人耕種也是枉然。”
角落裡頭有個文士忽然嘆道:“只是沒法子攔住他們。”
那漢子道:“攔?民心跟洪水似的,哪裡攔得住。縱然這會子王叔們手拉手上街喊道,我們不打仗~~有幾個人聽見?幾個人信?”
方才那個書生皺眉道:“竟沒法子安定民心了麼?”
那漢子道:“除非這會子諸位王叔王弟齊心合力拱立一位說得過去的新王。”
連店小二都忍不住問道:“何為說得過去的新王?”
漢子道:“王爺最小的王弟只得八歲。若是立了他,顯見不過是緩兵之策,各家都還沒預備好呢。只等預備好了,登時就得開戰,且那仗怕是打得狠厲。”
角落的文士眉間一跳,道:“說不得這位小王弟能成大器呢?”
漢子哂笑道:“這位先生,您是讀書人、我是個莽夫。連我都不信,您會信麼?王爺既愛那位肖娘娘,寧可逃婚也要帶著她私奔,為什麼不立她為正妃?他不是楚國之主麼?肖娘娘也是大儒之女。擱在往年,身份怕是比如今沒拜成堂的那位還高些呢。”
滿堂寂然。盛世武不如文,亂世文不如武。倘或那八歲的小王弟能安然登位、得一眾王叔王兄擁戴,楚王又何須逃婚?
客商嘆道:“楚國若使這等自欺欺人之策,想是哄不動百姓的。”
那漢子道:“此策自古哄不了百姓,不過是古時的百姓奈何不了罷了。今時不同往日,惹不起、躲得起。別國俱平安。躲去燕國忍些漂泊日子,待燕王平定外洋,過去開荒得地便好。”
那文士慨然道:“自古楚國多壯士。今國逢大難,百姓只想著逃麼?”
客商笑道:“古之楚國與今之楚國豈能是一回事?天下分封才幾年?我行走大江南北,時常記不住哪塊兒如今歸了哪個王爺,還只記得省份呢。”
文士啞然。是了,楚國立國不足八年,尚未經歷一代明主,且鄰國都強似本國,百姓哪裡會會替楚王效死?聽說要打仗還不快些跑?
那客商又道:“聽聞今年開春後楚國各地遷去南洋的便不少。”
又有個一直沒說話的人道:“我們那塊兒已經走了好些了。年初京中可可茶生意如著了火似的,貴得嚇人,凡能得貨源的便能賺大錢。南洋的爪哇國和馬來國都產可可茶,且都是近年我朝海盜攻打下來的,地方極大人口又少,最是缺人不過。”
那漢子道:“聽聞那邊天氣極熱,我煩那個。我若移民去外洋,只等燕王打下北美洲來,買些崑崙奴開金礦去。”
書生問道:“崑崙奴?莫非是唐代傳奇里的崑崙奴麼?如今還有?”
漢子道:“什麼傳奇我不知道,我也是聽人說的。西洋人占南美洲北美洲已經一百五十年了。他們自己人少,哪裡能開得了那麼多荒?西洋的人口,不論在西洋是個什麼身份,奴才也好、罪犯也好,到了美洲一律清除身份為自由民,不可為奴;平素下地做活或是開礦的悉數為買的崑崙奴。既然唐朝有過崑崙奴、後來沒了,想必是西洋那邊要的多,人牙子都賣給他們去了。”
客商頓時來了精神頭兒:“燕王若打下北美洲來,那些崑崙奴歸誰?”
漢子笑道:“自然是歸燕王的人。人家將軍兵卒白白出力氣打一回仗不成?”乃嘆道,“在燕國當兵當真爽快,舊年有個晉國的將軍竟領兵投燕呢。”
客商道:“怎麼我聽說是那個晉國將軍是領命去燕國打劫、走得太深直到了京城左近,讓燕國大將甘雷活捉了?”
漢子擺手:“那麼傻哪裡能當將軍?那人是聽說了燕國有仗打,才領人過去的。”
又有個人道:“如今這些王爺出兵外洋,都是殺人放火搶東西的。”
店小二道:“聽北邊來的客人說,遼王的人買通了俄羅斯國主,專門去西洋打劫,發了好大的財呢!”
眾人你一眼我一語扯開去,不再議論楚國了。角落的文士眼中陰晴不定,又吃了會子酒菜,撂下筷子喊:“結帳。”後快步走了。
此人乃是楚國一位王叔的身邊的要緊幕僚。今兒在街邊聽了這些話,心中頓時亂成一鍋粥。民心已散。連都城都如此,何況外頭?如今的楚國,委實難以留下人口。他遂將在飯館聽到的說給了王叔。
這王叔負手在屋中走了半日,道:“怕是得在邊境建立圍牆,不許百姓逾越。”
幕僚苦笑道:“邊境漫長、燕王吳王均有心謀楚國的人口,且均強似楚國;楚國眼看還有場內鬥。燕吳想拆牆容易的緊,楚國民心就愈發不穩了。”他頓了頓,“再說,還怕有兵士投燕吳,說不得還有投廬國的。”
王叔嘆道:“如何是好!昨兒商議的立那小崽子暫代一時看來也不成了。”
幕僚道:“立他怕是不成的,連街頭小民都哄不住。”過了好半日,他慢慢的道,“主公,屬下以為那個百姓所言竟有幾分道理。”
王叔問道:“哪個百姓所言?”
那幕僚湊近了他,緩緩的低聲道:“分地而治。”
正文 第515章
天下分封不足八年,楚國便欲再分地了。滿屋子的王叔王弟雖彼此不服,也知道這會子沒誰能一家獨大。若能平分楚國之地也不錯,只是如何個分法依然鬧得不可開交。忽然,外頭一陣吵鬧聲,眾人扭頭一看,竟是被囚禁多日的太后昂首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一人,有人認得,乃是從京中替楚王請來的保鏢名叫張三。幾個老臣立時湧上去,含淚叩首。
太后也不禁潸然淚下,頹然道:“王爺不懂事,帶累楚國。”
老臣們問道:“王爺呢?”
太后搖頭:“張鏢師不肯告訴我。”
只聽張三道:“楚王不許小人說出他的行蹤。”
老臣跌足道:“如此大事豈能聽他的!”
張三道:“拿人錢財、替人辦事。我本受楚王僱傭救出太后,現已事成。”乃向眾人作了個團揖微笑道,“我們是神盾局。我局不止賣消息,也做許多別的生意。在場的各位,盼著來日都能用合作。”言罷,不顧眾人目瞪口呆,轉身飄然而去。
堂內鬨然了半日,再看太后多少有了幾分顧忌。楚王雖人不曾露面,能救出他母親也算本事。刺客一流素為上位者忌憚,尤其楚國因刺客已死了兩位王爺。
鬧了多日,楚國終分做了七大塊三小塊。開國的那位楚王共有七個兒子。因如今的楚王領著愛姬逃婚蹤跡不見,太后另有一幼子繼位楚王,得一干老臣擁戴;六位王叔各得一塊。並有三位母家強些的王弟各分得一處小地盤,母家弱的便留在太后身邊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