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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桐怔了怔,苦笑道:“依著這話,我若一心忠於義忠親王豈非就是愚民了?”
賈環道:“那倒不是。你這是慣性,就是牛頓先生所說的那種慣性。”他遂念到,“慣性,是物質固有的力,是一種抵抗的現象,它存在於每一物體當中,大小與該物體相當,並儘量使其保持現有的狀態,不論是靜止狀態,或是勻速直線運動狀態。”又望著朱桐道,“由物及人,理兒是一樣的。你父是義忠親王的人,依著家族慣性,你自然也是義忠親王的人。除非有外力加於你、改變你的心思、狀態。”
秦可卿微笑說:“你與琮兒便是外力麼?”
賈環擺手道:“非也非也。既是心念之變,也當以心念之力。牛先生馬先生才是外力。我與琮兒並柳二嫂子皆是媒介。至於能不能改變朱先生所思所想,就看能量了。看看是天地君親師的慣性更強些,還是牛先生馬先生的變力更強些。”
朱桐面色有了幾分糾結,呆了半日,撂下手中的冊子道:“我出去走走。”
賈環笑嘻嘻揮手:“祝你溜達愉快。”
朱桐的背影才剛轉出外頭的大屏風,賈環伸了個巴掌到秦可卿眼前,秦可卿與他“啪”的一擊掌,賈環歡快的說:“配合默契!耶!”
秦鍾道:“你二人方才說的話仿佛極有道理,我只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秦可卿笑道:“我們暗暗捆綁了概念,將義忠親王與天地君親師捆在一處,將咱們與牛先生馬先生捆在了一處。你自己回頭細細想想,當能想明白些。”
賈環道:“虧的義忠親王已輸已死且無男丁存世,故而沒有什麼真龍天子、天命所歸,他的人比旁人好拐些。”乃又一拍腦袋,“險些忘了,我今兒是有事同你們商議的。”便將賈赦來信拿給秦可卿柳湘蓮兩口子瞧了,愁眉道,“如今我們家的女孩兒都在南邊,男丁也唯有蘭兒可以算計。我有許多法子可對方水溶那廝,只是無法去根,對付了他還有旁人。我爹又是那麼個性子,還不算老祖宗、二太太。”
秦可卿含笑道:“既已先知道了,便容易的緊。政公的病還沒好吧。”
賈環揉太陽穴吐氣道:“豈止他,老祖宗二太太都病的動不得。我就奇了怪了,平白做了一個白日夢,清醒了就該明白才是,怎麼他們都跟塌了天似的。”
秦可卿思忖了會子道:“既這麼著,不如再送他們一個白日夢,讓他們再做一回,總能撐幾年。再醒的時候總該明白了。”
賈環眨眨眼:“未必。”
秦可卿道:“再不明白可以再送一個,橫豎白日夢不花錢,一直做無妨。你照著大姑娘那個如法炮製試試,保不齊有用。總比一直病著強些,也好不讓旁人有機可乘。縱哄他們一輩子何妨?你們家也不用他們做什麼,不惹事即可。”
賈環默然半日,強笑道:“嫂子說的是,哄他們一輩子何妨,又不指望他們做什麼。”遂又磨蹭了會子,告辭回府。
賈環立在榮禧堂門口躊躇許久,終是閉目低聲長嘆,往賈政屋裡去了。一進門,兩個新鮮姨娘並周姨娘都在,唯獨沒有趙姨娘,不禁好笑。乃咳嗽一聲,金釧兒忙起身笑招待他坐。賈環先給賈政請安,又問了問金釧兒他今日如何,最後方拱手道:“各位姨娘,我有些要緊話要回老爺,還望暫避一時。”三位姨娘立時魚貫而出;賈政本來閉目躺在炕上,聞言也睜開了。
賈環坐到炕沿上向他老子低語道:“從好幾處得了信兒,來源皆十分可靠。許多人家——各色都有——俱在盤算謀蘭兒為婿。”
賈政雙眼“錚”的亮了:“什麼人家?!”
賈環道:“幾乎各家王爺都有這個盤算;異性王裡頭,南安北靜兩家已確實了。他們不姓司徒,倒是比旁的王爺安全些。”
賈政一骨碌坐了起來,捋著鬍鬚道:“雖不姓司徒,誰知道他們可投靠了哪家不成?萬一不靠譜呢?蘭兒還小,不著急,等他大了再說。”
賈環只垂著頭,眼睛盯著炕沿:“老爺說的是,還是老爺通明事理,我竟不曾想到這一節。”
賈政笑了起來,晃了晃腦袋:“你才多大點子,何嘗經歷過這些。你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些。”
賈環又堆笑著奉承了幾句,告辭出來。
不過兩三天功夫,賈母賈政王夫人皆病好了,一個個喊賈蘭去關懷誇獎了半日;賈母王夫人還將他摟在懷裡摩挲許久,賞了不少好東西,又再三叮囑他好生念書。賈蘭迷迷糊糊的全然不知出了何事。
回到院中問她母親,李紈道:“既然賞了你你便好生收著,老太太老爺太太疼你也是好事。”
賈蘭哼道:“前陣子給寶二叔買通房的事兒平白的罵了你幾回,膝蓋跪青了一片,娘忘了我可沒忘。”
李紈聞言低眉一笑,並沒勸他不要同長輩計較,只喊素月拿點心來。
正文 第220章
卻說賈環突發奇想,將秦鍾與薛寶琴拉到一處去,便尋了個空閒日子去同劉靄雲商議。劉靄雲與秦可卿往來頗密,聽聞是她弟弟立時答應了。賈環又去示意薛姨媽,她卻不願意。因薛寶釵的女婿蔣子容原是平原侯府的公子,秦鍾之父不過是個小小的工部營繕郎,她恐怕旁人說閒話、重親女輕侄女。可巧這兩日有人上門暗示,理國府的一位外甥、高翰林之子正在擇婦。薛姨媽心想,去了梅翰林家的親事另許一位還是翰林家,豈不打梅家的臉?便有幾分動心。
賈環去劉靄雲那兒打探薛家之意,聽說了哈哈大笑,道:“那個高翰林的兒子可不就是在當年在翰林院拋給琮兒一對大白眼子的?”便說了從前他們去翰林院整書之時賈琮與高翰林之子的笑話兒。劉靄雲聽罷愈發不喜此人。因薛蟠往平安州查看海貨街去了,他便寫信讓薛蟠快些回來,另一頭借著生意上的往來將此事做個笑話細說給蔣子容聽。
蔣子容立明其意,當日又去給薛姨媽送點心。往日他與薛寶釵曾多次碰面,偏薛姨媽禮數多,自打定了親事再不許他兩個相見,只是她也許寶釵在紗屏後頭閃個影子。蔣子容一眼覷見鶯兒的腦袋在屏風側面晃了晃,便知道寶釵來了,假意問起寶琴的親事來。薛姨媽趁機將高家說了。
蔣子容大笑起來:“莫非就是白眼小郎君麼?”
薛姨媽忙問:“什麼白眼小郎君?”
蔣子容道:“那高家小爺早年出過一個笑話,我們笑了好些年,只是早已過去,保不齊人家也變了,不必再提。只是岳母還須細查查此人性情如何。”言罷便岔開話題。
他這麼沒頭沒腦的幾句話,薛姨媽豈能放過去?忙正色道:“子容,寶琴是你妻妹,她的終身不可含糊。你知道什麼快些說來。”
蔣子容道:“陳年舊事,也不知值得不值一提。”遂將賈環所言翰林院之事轉述一遍,又說,“那會子他太過得意了些,許多人瞧他不順眼,送了他一個外號‘白眼小郎君’。只是當日賈家三位小爺皆穿著尋常布衣,旁人以為是寒門子弟;時隔多年方知道他們是榮國府的。再翻回頭來看此事,他那對大白眼子拋得有點子好笑。且不說他們家與榮國府哪個富貴,高翰林比赦公哪裡比的了。京中大亂之前赦公掐著點兒將兒孫侄女一併帶離京城,何其智也。”見薛姨媽面色躊躇,他又道,“俗話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保不齊那高家小爺後來又長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