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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就比較奇怪了。”賈琮托著腮幫子道,“馮大哥他們沒有找到子彈殼。按說槍戰不可能沒有這個。我還以為是仿製的假火。槍呢。”

    戴權道:“大內高手個個武藝過人。若非火。槍,尋常人豈能那麼快殺了他們?”

    賈琮假笑道:“尋常人自然做不到,同伴可以。對面站著一群武藝高強的刺客,護衛的眼睛都盯著刺客呢,哪兒會留意身後同伴?”

    馮紫英猛然想起來:“早上我們尋著了些炮仗衣。”

    “那就更可能是假火。槍了。”賈琮道,“刺客分作兩伙,一夥扮作黑衣人引別的護衛出來,懷中藏著假火。槍,其實可能是袖箭筒之類的;一夥在後頭下手殺沒有入伙的同伴;再分派一個放炮仗。圍觀的宮女太監悉數滅口,沒看見的便不殺、只蒙住他們的眼睛。沒有殺太皇太后,只怕是因為那麼些年主臣多少有幾分情誼。”

    馮紫英思忖道:“倒也說得過去。若非如此,那些炮仗衣就古怪了。”

    賈琮道:“也可能是火。槍他們有,只是少,一兩把罷了。”他拍了拍手,“第二個疑點,充數的屍首是怎麼弄來的。”  

    馮紫英苦笑道:“這個容易。宮中太監很多,人頭數也點不清。從僻靜處殺幾個人怕是沒誰知道。”

    “那好吧。只是不知刺客去了哪裡。”賈琮道,“是藏在宮中等機會逃跑,還是早已偷偷溜走了。”

    宮中有密道之事,旁人不知道,戴權是知道的。登時想起前幾日守地道口那宅子的小夥計被人殺死。若是內奸,豈能不知?不由得低嘆一聲。

    賈琮又道:“還有一事古怪:薛濤箋。宮中又不是沒有箋子,特特用從宮外弄來的薛濤箋,是想讓咱們誤以為他們是外頭的人麼?”

    馮紫英道:“趙承說,上個月有人以薛濤箋投了封密函給五城兵馬司,出舉隱鳳居銷贓。”

    戴權眼神一跳!隱鳳居素來藏在市井無人知,那個方是這後頭一連串紛亂之始。腹內暗暗將諸事連成了一片,頹然長嘆:“他等必與外頭有勾結無疑。”

    賈琮瞧了他兩眼,張張嘴又閉上了。過了會子,托著下巴道:“好端端的大內護衛撂挑子,總得有個緣故才是。讓什麼人撬走了?誰會盤算撬太皇太后的人?想撬也得撬得動啊。而且還清理要乾淨過往。這是想當官麼?”  

    戴權馮紫英二人心中同時咯噔了一下:除了姓司徒的,誰還會盤算來撬太皇太后的人?戴權知道女衛柳明秋曾來京城拉人,那是她自己盤算的,榮國府當時並不知情。且她已來過一回了。再說,賈琮一直在攛掇人去外洋打地盤,去外洋的人是犯不著清理乾淨過往的。遂將他們家放下了。

    賈琮又說:“聽聞當護衛的人都極忠心的,不容易受誘惑。”馮紫英點頭示意贊成,不曾言語——不是極忠心的早都讓司徒磐撬走了,如今留下的都是極忠心的。賈琮想了想,“那他們是拿什麼來誘惑這些人的?金子?美人?宮裡頭都不缺啊。”

    戴權“啊呀”了一聲,馮紫英也登時明白過來。太皇太后身邊這些多半是太監。太監進宮時要淨身,除下來的那玩意可是直到離宮才能帶走的。馮紫英立時說:“我有一處要去查!琮兒你先自己玩會子。”

    戴權趕著道:“我與大人同去。大人未必找到著。”

    賈琮懵了:“啊?喂喂馮大哥!你不能留我一個人在宮中啊……到處都是如狼似虎的女人。”  

    馮紫英笑道:“誰還能動的了你?若有看上的,帶走便是。”言罷沖戴權使了個眼色,他兩個領著些人就走——當真把賈琮丟下了。

    賈琮呆愣愣的原地轉了三個圈子,問馮紫英留下的兩個下屬:“宮裡有何處好玩的麼?傳說中的御花園可以去瞧瞧麼?”

    那兩位都猜著馮戴二人做什麼去了。再說,如今這宮裡頭哪裡比得了當年?笑道:“賈三爺想逛御花園,小人領著您去。”

    賈琮趕忙拱手說:“二位大哥,你們大了我十來歲吧,別喊得那麼畢恭畢敬的,小弟彆扭的緊。”

    他二人一笑,都道:“知道賈三爺是爽利人。”遂都改叫他賈兄弟,當真領著他去了御花園。

    到了地方一瞧,賈琮有些失落。也沒覺得有多好看!跟前世逛過的圓明園遺骸比起來差太遠了,又小又呆,甚至還比不上燕王府里的花園子,更別提吳王的。只是這御花園的花木實在修剪得妙,曲直疏密、穿插得宜,很有趣味。賈琮心中暗嘆一聲:皇宮裡頭霸占著多少人才!從御膳房到修剪花木的園丁,都是舉國最拔尖的人物。早先他沒來過宮中,只想著宮牆鎖春光,滿宮的妙齡女子可惜;這會子親眼所見才發覺,還有更可惜的。他遂暗暗盤算著能不能跟司徒磐要走這個負責御花園的園丁。  

    忽聞一陣琴聲不知從何處傳來,隨風一送,恍若仙樂。賈琮齜牙:該不會又有艷遇吧!陳瑞錦小姐我很堅定的哦~~扭頭往聲音來處望去——哦,不是艷遇。男的。

    正文 第449章

    賈琮在御花園閒逛,忽有琴音繚耳。扭頭一瞧,荷花塘邊上不知何時坐了個青衣人在撫琴,如幽人輕語一般。心中暗嘆一聲,藝術的魅力啊。待那人一曲終了,賈琮已走得離人家挺近的,深施一禮:“先生好琴。”

    此人年歲一大把還沒鬍子,顯見是個太監,放下琴便欲跪倒磕頭。賈琮忙喊:“別別!我又不是什麼貴人。這位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已跪下了,尚不及磕頭,只得說:“老奴王福。”

    咦?聲音不是尖的。果然並非所有太監都是尖嗓子。哎呀好俗的名字。可見名字和藝術水準一點關聯都沒有。賈琮乃拱手道:“福伯快起來吧,您這個年歲跪在我跟前我心虛的緊。”王福遂緩緩站了起來。他又問,“你是在宮中負責奏樂的麼?”

    王福道:“老奴本是教坊司的。因太后垂愛,接入宮中,平素只替太后奏琴。”  

    賈琮皺眉:“魯國那個?”

    “聖人之母。”

    “啊?開玩笑吧!小聖人的母親?”賈琮扭頭問馮紫英的手下,“兩位大哥,小聖人不是極小麼?他母親也不曾得勢吧。怎麼隨便就從宮外接人進來?”

    那兩位道:“自然是要淨身的。”“再怎麼不得勢也是太后,從教坊司弄個彈琴的不是多大事。”

    賈琮渾身一冷。教坊司的人雖世代入樂籍,男女都是身體正常的人。小聖人上台才幾年?這老頭已經五十多了吧。年過百年讓人閹了,別說什麼狗屁尊嚴,怕是性命都隨時在天上懸著。乃搖了搖頭:“這種權力太可怕了。老先生想不想出宮去?你的本事,只在深宮奏琴委實可惜。”

    王福苦笑道:“老奴年過半百,只當自己死了。”

    賈琮勸道:“話可不能這麼說。老先生之琴技當世罕見。且你無辜經如此大難,琴聲卻悠遠清明。曾有另一位極厲害的琴師,也是命苦得很,只是……她落到那一步自己也不是沒有錯。”依著賈敘所描繪的,丁忘機之母琴技只怕還在這老琴師之上。這一位雖是閹人,卻能傳播正能量。賈琮正色道,“然她的琴聲暴戾兇狠,令人聞之便怒意橫生。老先生比起那位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各行各業,天賦都極難得,尤其你們干藝術類的。你看人家林遠圖,也是閹人,不也成就了一代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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