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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維斯道:“或是城中有名的粉頭,只是粉頭會做衣裳的不多。”
黛玉道:“也保不齊是大戶人家的女眷。”
他們才剛說了會子話,外頭有人來報:“董先生醒了。”他二人遂一同出帳拉馬,並轡趕去董家。
董明這會子尚虛弱,軍醫道只能略說些話。林黛玉道:“董大人,長話短說,你可得罪過什麼漂亮的女人麼?”
董明想了想,斷然道:“沒有。”
賈維斯道:“橫豎董太太不在,你可有得罪過的粉頭?”
董明道:“不曾得罪,舊年查案,倒是幫過幾個粉頭。”
“大戶人家的女眷呢?”
董明笑道:“更沒有了,全然不認得。實不相瞞,前些日子,在你們營門口的,那個譚家五姑娘,便是小吏見過的,頭一個,大戶人家女眷。不然,小吏何以那般好奇?”
正說著,有人進來回話:“才得了信兒,譚家又在辦喪事。”
“什麼?”屋裡幾個人都吃了一驚。
那親兵道:“譚家的六姑娘昨晚上便不見了,今兒一早發覺淹死在井裡。”
林黛玉道:“她一個千金小姐,又不用自己打水,怎麼會在去井邊?”
親兵道:“如今外頭都說是譚老爺陰魂不散、惑了他女兒投井的。”
賈林二人互視一眼,林黛玉皺眉道:“本想著進漳州不曾打仗、便宜些,誰知事兒比別處更多。”
賈維斯道:“尋常女子投井各有說法,少見扯到陰魂不散上頭去的。”
董明道:“譚大人有十子十三女,夭折的也有五六個,姬妾不計其數,內宅極亂。”
黛玉道:“既然死的是位小姐,我親去譚府弔唁。我爹是太上皇在任時的尚書,依此身份當能見到許多女眷。”
董明道:“縱不依此身份,她們也必圍著軍師的。”乃笑道,“譚大爺竟還託過小吏,到了承天府,替他向賈大人美言幾句。”
黛玉點頭道:“既這麼著,只說是賈維斯之軍師便好。”
幸而她原本便穿著素衣,也不回營,就一身儒袍往譚府弔唁去。因身後跟了群英氣逼人的親兵,一路上不住的有人觀望。
到了譚府,譚夫人親出來相迎,林黛玉寬慰了幾句,命人代祭了些紙錢,遂去後頭吃茶。譚家人早偷聽到她與賈維斯說話,知道她是尚書大人之女,女眷們個個想往她跟前冒頭。十幾個姑娘、五六個奶奶烏壓壓擠了一屋子。
太太奶奶們捧著黛玉說了些閒話,下頭不知哪個姑娘便問起賈維斯。黛玉嘆道:“賈將軍原本有意同你們家聯姻,誰知這會子外頭出了許多奇談怪論,他又不大敢了。”
此言一出,驚得整個廳堂默然了半日。譚夫人顫聲道:“怎麼前些日子我聽老爺說,他去賈將軍營中提親,讓他拒了?”
黛玉款款的道:“我雖女流,終究也是軍師。陣前收妻,依著軍法當就地斬首。”滿屋子的人俱吸了口冷氣。“陣前收妻則斬”本是評話戲本裡頭常有的戲碼,女眷無人起疑。林黛玉只做無事人一般道,“賈將軍有意回島後再使人來漳州說此事的,可如今已息了念頭。”她搖了搖頭,“終究他們領兵之人頗看重運勢,恐怕譚老爺不安息、帶累了戰場勝負。”
只見下頭有個形容嬌艷的姑娘癱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忽然整個人彈了起來,尖叫著撲向另一個姑娘,嘶喊道:“你殺了六妹妹!壞了我的姻緣!我打死你打死你……”屋中頓時一片大亂,外頭的親兵聽了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直闖進來護住他們軍師大人。譚夫人大呼“住手!”一群丫鬟婆子費了半日的力氣才將那兩個姑娘分開。打人的那個面色猙獰,早已瞧不出方才之嬌艷;被打的兩邊臉頰已腫得高高的。
林黛玉立在數名親兵當中如出了鞘利劍一般,淡然問譚夫人道:“敢問這是怎麼回事?”
譚夫人無語,乃問下頭那打人的姑娘:“五丫頭,你說是七丫頭殺了六丫頭,可有證據?”
那五姑娘指著七姑娘咬牙道:“這幾日聽見外頭說,哥哥們因看李先生是個人才,要在咱們幾個當中擇一個許給他。她與六丫頭一道悄悄偷窺李先生,都愛上了!前日聽說李先生已答應了婚事,只是哥哥們尚未定下選誰嫁過去。六妹妹死了,可不就是她正好嫁給李先生的?”
七姑娘喊:“與我何干!太太,冤枉、冤枉!她含血噴人!”
林黛玉眉頭動了動:李崎之竟肯答應娶譚家的女孩兒?莫非他來漳州並非為了火器生意?
正文 第350章
卻說譚家五姑娘指七姑娘殺了姐妹,七姑娘垂淚喊冤。譚夫人乃瞧著七姑娘道:“你與六丫頭當真去看過李先生?”
七姑娘垂頭不語,卻紅了臉。
有個不知道幾奶奶在旁唾了她一口:“好不要臉!”
忽有個丫鬟說:“奴才昨晚看見七姑娘在後花園子裡!”
七姑娘忙說:“胡扯!我昨晚不曾出過屋子。”
另一個姑娘道:“七姐姐,昨晚我去尋你討花樣子你並不在。”
譚夫人問道:“昨晚你去了何處?”七姑娘臉愈發紅了,黛玉看她卻非是心虛、乃有幾分窘意。譚夫人命道:“她屋裡的丫頭婆子都拿下細細審問,我就不信都是鐵齒鋼牙。”
七姑娘忙說:“太太,女兒委實是冤枉的。”
譚夫人盯著她道:“空口白牙,我也服不得眾。你可有證據麼?”
七姑娘遲疑半日,咬牙道:“證據沒有,女兒有證人。”
“誰?”
她又抿了抿嘴:“女兒求……求……”又說不出來。
五姑娘惡狠狠的尖聲道:“她並沒有證人,六妹妹就是她殺的!”
黛玉在旁冷眼瞧了半日,乃開口道:“我瞧著七姑娘仿佛有難言之隱。不知七姑娘可信得過我?”
七姑娘連連點頭:“自然信得過林軍師!”
黛玉向譚夫人道:“我本不是漳州人,過幾日便走了。七姑娘既有話不便當眾說,不如讓她告訴我。”
譚夫人忙說:“久仰林軍師乃當世女諸葛,就拜託軍師了!”
遂尋了一間靜室,黛玉與譚七姑娘兩人在裡頭坐著,門外窗邊守著一圈台灣府的親兵。
譚七姑娘知道自己難摘乾淨,忙說:“林軍師,我決計不會因那個害六姐姐的。”黛玉淡然瞧了她一眼。她猶豫了半日,終於含羞道,“我與李先生早已定下終身。昨晚上本是他約我相會的,只是不知何故他沒來。”林黛玉不禁吸了口氣。譚七姑娘傲然道,“李先生自是我的,又何須動她?”
這姑娘只有十五歲。若非知道李崎之真實身份,林黛玉只會不恥他勾引官家幼女;偏她明白李崎之不可能看得上區區一個知府家的庶女。若非林黛玉打小聽了賈琮許多胡說八道的故事,根本猜不出此事原委。她閉目想了許久,問譚七姑娘:“你二人不是近日來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