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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騰道:“你餵飽了他們,來日就難以收服了。”
賈琮道:“收服的法子有許多種。可以靠火器、可以靠經濟、可以靠自由意志、甚至可以聯邦。想建一座新宅子,首先要打地基。”
王子騰不甚明白,擺手道:“罷了,我知道你與常人不同。只莫要供出白眼狼來便是。”
賈琮嘻嘻一笑:“叔父放心,我心中有數。白眼狼不是早讓叔父給宰了麼?”
王子騰愣了片刻,忽然想起他說的是賈雨村,不禁有幾分感慨:“那會子竟不知道你有這等本事。”
要緊的說完,眾人便散了,留下林黛玉與龔鯤元春二人交代些日常事物。
王子騰在旁瞧了半日,向賈琮招了招手,將他拎到九曲橋上去道:“小龔先生與元丫頭這麼一路孤男寡女的,好說不好聽。他雖身份低了些,也只得如此了。”
賈琮怔了怔:“什麼只得如此?叔父的意思是想把他倆湊一對?”
王子騰道:“不然元丫頭還能嫁給誰?”
賈琮聳了聳肩:“這事兒看緣分吧,叔父別憂心這個。大姐姐想嫁人的時候自然會嫁,我恐怕她眼下未必有這個念頭。且他們雖一路跑過來,也就咱們這群人知道罷了,旁人誰還知道?叔父莫要心虛。再者說,有功夫扯旁人閒話的都是沒有正經事兒乾的人,搭理他們做什麼?”
王子騰皺眉道:“世風如此,流言可殺人,你縱想避開也難避的。”
賈琮道:“能被流言殺死的只有弱者。你瞧大姐姐那精神頭兒,是弱者麼?且我特跟朝廷挑了這個島要,便是不想費神去對付這些無用的事兒。島上人少、權貴少,百年前曾有荷蘭人占過一陣子,民風沒那麼死板。若是江南富庶地,單單對付那些不許女子出門幹活的老古董都夠費一陣子的力氣了。這會子但凡是個人皆有用,還分什麼男人女人。”
王子騰哼道:“江南富庶地哪裡用得著女子出門幹活。”
賈琮笑嘻嘻道:“是是是!叔父說的對。”
王子騰正色道:“你莫不當一回事!這是你姐姐一輩子的事。”
賈琮伸了個懶腰:“嗷嗷嗷~~”又笑道,“一輩子的事兒讓她自己決定便是。這年頭女人要嫁人不就是為了找個人供她吃飯穿衣?若能自己供自己吃飯穿衣,什麼時候嫁人、嫁給誰皆不用著急了。”乃拽了王子騰回去水榭,眾人又閒聊一陣便回裡頭用晚飯去了。
王子騰只覺賈琮所言純屬胡鬧,特命王太太尋元春去嘀咕了好一陣子,說得元春面紅耳赤。
因諸事繁忙,眾人次日便辭行回了台灣府。
到了承天府,見街市繁茂、商旅往來,龔鯤笑道:“比我原先以為的好的多。”
回到知府衙門,賈璉忙著處置公務,只見了一面便匆匆跑了;賈赦拉著元春感慨了半日,又命福兒萌兒上來喊姑姑。元春見他兩個比在京中黑了好幾圈,有幾分好笑。才要說兩個少爺小姐曬成了黑皮猴,忽想起來自己也一般曬黑成這樣,又不好意思說了。
賈赦早將京中諸事丟去了九霄雲外,或是陪著孫兒孫女玩兒,或是擺弄那些從京中運過來的古玩,沒事的時候溜去外頭聽兩耳朵百姓稱頌他兒子是個清官。
賈璉自然是個清官。他從不加收苛捐雜稅不說,還使出各色法子來免稅!架橋修路、去水泥作坊做工、幫著碼頭蓋房子俱可抵稅。偏水泥作坊做出來的水泥是拿來修路與建碼頭的;道路碼頭終歸還是尋常百姓使,又不收過路錢!能有這等好官簡直是大伙兒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元春聽說了問道:“璉二哥哥若不交稅,朝廷縱然這會子亂些,豈能不管?”
賈琮道:“朝廷縱以為他貪了這幾個稅錢,又能有多少?地方太小人口太少,朝廷顧不上。他們司徒家自己已經夠亂的了。再說,還有‘天災’呢。”
元春聽了才罷了。
因林黛玉這會子身兼數職、日日忙的不可開交;龔鯤既來了,趕緊將手中許多事物交代給他。賈琮便領著元春策馬出去,到了東郊外的一片空地。元春看了會子,問道:“琮兒領我來這裡做什麼?”
賈琮微笑道:“這裡歸姐姐了。建房子、做學堂。”
元春不禁張圓了嘴。
賈琮道:“我不懂得營造,林姐姐知道些,她手下還有許多廣東那邊請來的大匠。萬丈高樓平地起,你二人商議吧。只是這裡的學堂自然與京中的賈氏族學截然不同。”說著,就在地下隨意尋了塊平整之處席地而坐。元春見了也在他對面坐下。
賈琮道:“這些日子已經說過許多回了,咱們如今最缺的便是時間,因為起步比諸王晚。故此人力極為要緊。此島上的男女皆須為我所用,且用智比用力更要緊。故此,學堂當中男童女童皆得有。一所學堂自然教不下全島的孩童,只是一個意思,為了告訴百姓,賈大人手下,男女皆可念書、為官。好將那些聰慧能幹的女子挑出來做事、莫要埋沒了。”
元春呆了會子,淡然道:“還有麼?”
“除了教他們識文斷字之外,我另請了幾位西洋先生,學西洋的自然科學。這些看起來不要緊,實則極為要緊。人的邏輯思維多半能從學理工科來鍛鍊……額,那個……我的意思是……”他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好。
元春道:“龔先生說你時常有些話沒人聽得懂。”
賈琮尷尬道:“等我過些日子再想想如何同姐姐說明白這意思,這會子暫且想不出來。橫豎西洋先生會的課極為要緊,甚至比四書五經還要緊。”
元春蹙眉道:“西洋人的功課比學聖人書還要緊麼?”
賈琮道:“是。姐姐請聽我說。咱們比起諸位王爺而言沒有優勢,唯一的優勢就是我知道西洋火。槍火炮之力巨大,王爺們尚且不察此事。單是從西洋買這些是不夠用的,西洋人自己還在打仗呢,咱們買不來多少不說,還得吃他們的大價錢。我們要學如何做火。槍火炮,而且要做得比西洋人的更好。不然咱們就等著司徒磐的大軍來收吧。”
元春道:“故此,這個書院乃是教匠人的?”
賈琮道:“對我們眼下而言,匠人比什麼人都要緊。至於治國之才,先奪了天下再說。”言罷站起來向元春一躬到地,“拜託大長公主了。”
元春渾身一凜,默然半日,忽然笑道:“好小子,這般就想讓我替你賣力氣麼?”
賈琮道:“怎麼是替我賣力氣呢?難道不是替姐姐自己賣力氣?”
元春瞧了他一眼:“你也是拿這話引得環兒三丫頭幫著你的?”
賈琮道:“此事是環哥哥他們先攛掇我的,我才是被攛掇的那一個。至於三姐姐四姐姐,她們若不想做那些事,誰能逼著她們麼?大姐姐不覺得三姐姐與一群人盤算兵餉俸祿比早年在京中盤算茶水點心錢有趣?四姐姐跟著林姐姐四處查看道路、規劃港口,不比藏在屋子裡畫什麼花花草草的快活?大姐姐若不想干也無礙的,再尋個旁人干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