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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瑞錦微笑道:“那位啊,在院子裡曬太陽呢。這會子大約已突然病死了。他家中竟然沒有僕人、獨他一個,且吃穿用度皆簡樸的緊。”

    賈琮奇道:“田大人不給他分紅麼?”

    陳瑞錦偏頭看著他:“你猜呢?”

    賈琮摸摸鼻子:“這上哪兒猜去。你就公布標準答案得了。”

    陳瑞錦伸了下腰:“早知道我不殺他了。馮紫英非罵死你不可。”

    賈琮一呆:“啊?!我去!他手下細作這麼牛啊!”乃跌足,“好生可惜。人才啊!”

    “你就不怕誤殺了自己人?”

    賈琮搖頭:“到目前為止,我們的細作還用不著這麼有進取心。”

    陳瑞錦不置可否,伸手進懷捏了捏那疊銀票子,笑道:“有錢果然舒心。”

    正文 651.第六百五十一章  

    話說賈琮從福平縣令田大人處敲詐了二百萬兩銀票, 自留一百五十萬, 餘下五十萬拿去磨盤山上給司徒岑贖身。土匪做事並不拖泥帶水,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兩訖。

    司徒岑是個有信用之人, 當場向賈琮借了五百兩銀子謝那個替他弄吃食的土匪嘍囉。嘍囉喜滋滋接了, 行了個禮。司徒岑一眼不眨看著他道:“土匪這一行不好做, 你不如拿著銀子做點小買賣去,日後也好討一房媳婦、成個家。”

    嘍囉隨口道:“做買賣多費事。要應付各色衙役,還有那麼多捐稅。哪有當土匪自在。”

    賈琮在旁陰陽怪氣的念到:“苛政~~猛於~~虎~~也~~”司徒岑低嘆一聲, 轉身走了。

    另一個嘍囉送他二人下山, 賈琮一路上同人家東拉西扯胡說八道。眼看快到山下了, 賈琮隨口問道:“你們磨盤山不算高, 不怕官兵麼?”

    嘍囉道:“雖不高,卻險的緊。再說, 左近哪有什麼官兵。我們搬來此處年頭也不久,沒看山寨那麼簡陋?福平縣那個姓田的來了我們才來的。”

    賈琮點頭:“你們大王倒機靈。要給田縣令交保護費麼?”  

    嘍囉笑道:“這個自然。只是他收的錢並不多, 且什麼事都不管。不然我們費力氣搬家到這兒來幹嘛?”

    賈琮道:“俗話說,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當一方父母官是個土匪的時候, 良民迅速逃離, 土匪迅速聚攏。”

    嘍囉道:“吃我們這碗飯不容易。風吹雨淋的。遇上厲害的鏢師保不齊白忙一場不說,還得折損幾個弟兄。”

    賈琮道:“我問問,你幹這行之前原先是做什麼的?”

    嘍囉道:“我是當兵的,被上頭踢出來了。沒有別的本事,我本是軍戶故此不能回家,回家就成逃兵了。只好做土匪。”

    司徒岑問道:“你做什麼了?怎麼被上頭踢了?”

    嘍囉道:“我沒錢送禮,故此被踢了。”

    賈琮忙說:“別理這貨,他就是個溫室里的花朵,什麼都不知道。”乃斜睨著司徒岑,“吃空餉知道不?踢掉些兵士,領頭的可以白得許多軍餉。要不怎麼軍戶不能回家呢?”他拍手道,“這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憑蜀王怎麼盤算,橫豎有人將他瞞得死死的。”  

    司徒岑眉頭擰的跟麻花似的:“怎會滴水不漏呢?誰有本事遮著這麼多將士之口。”

    “當然是孔方兄。”賈琮道,“大家都有份!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眾人齊心協力掩藏同一個秘密。”司徒岑聞言扭頭不語。

    轉眼到了山腳下,賈琮與嘍囉揮手作別。乃瞥了司徒岑一眼:“喂,走路的時候別生悶氣啊,當心跌下去。”

    司徒岑長長一嘆:“我只覺得西洋幾國皆亂糟糟的,不想蜀國也亂。”

    賈琮寬慰道:“你老子並非擅治國者,這些皆是太上皇……額,這個黑鍋扣給太上皇也不大好,應該是先帝掌權時留下來的。”他思忖片刻道,“我小時候做過許多看似很不尋常的事,其實都是先生教我的。長大以後慢慢懂事了,再回想小時候,才發覺完全不對。”

    賈琮年幼便讓賢王等人刮目相看,司徒岑打小就知道。聞言不禁好奇:“怎麼不對?”

    賈琮張望會子,拿馬鞭指著前頭的大石頭:“坐著說。”司徒岑點頭。  

    二人遂旁跳下馬來,肩並肩坐在石頭上。賈琮抬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奮力做出憂傷明媚的表情來。“小時候,我曾把一位先生看成白眼狼。那人名叫賈化,你聽說過沒?”

    司徒岑含笑道:“可是讓王子騰弄死的那個?我聽說過一些,只不大齊全。”

    “我跟你細說。”賈琮遂將賈雨村之來歷、品行、自己當年是怎麼澆了他一身的五穀輪迴之物從頭到尾講述一遍。司徒岑聽得津津有味。末了賈琮道,“阿岑,依你看,我家哪裡不對、你家又哪裡不對?”

    司徒岑想了想:“你二叔賈政沒眼光、不識人。我家……與我家何干?”

    賈琮橫了他一眼:“你是皇孫!朝廷就是你們家開的。我家委實是錯在我二叔不識人,你家呢?賈雨村乃因貪酷之弊被革的職,你們家隨隨便便的就給起復舊員了?”

    司徒岑叫屈:“那是你二叔替他謀的好麼?”

    賈琮拍手:“卻又來!我二叔是誰?科舉考不上、沾老子的光混了一個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且賈政的人品本事你總知道吧。一不是大儒、二不是吏部尚書、三不是閣老、四不曾襲爵、五不是鳳子龍孫。他憑什麼就能替人謀府尹這種四品大員、還是應天府這種江南富庶地?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他頓了頓,輕聲道,“他替賈化謀此職十分輕鬆。”司徒岑搖了搖頭。賈琮又說,“更可怕的是,阿岑你身為司徒家的子弟,也沒覺得此事有什麼不對。”  

    司徒岑苦笑道:“我哪裡不知道此事不對?不過打小看多了。”

    賈琮扯了下嘴角:“習慣成自然。猶如將軍吃空餉、縣令加稅、土匪綁票。猶如民間有好女兒非得送給世子。”

    司徒岑皺眉道:“那事兒,我哥哥也是迫不得已。他是世子,世子無子得惹出多少事端?”

    賈琮遂掰手指頭:“首先,王位非得傳給兒子就不妥。他若不立女兒,你捨得把親生的兒子送給他麼?雖然過繼聽上去有面子一點。血脈人倫本是天生的。其次,那個秀才的女兒當真就能生兒子麼?萬一不能呢?豈非毀了人家一輩子?”

    司徒岑道:“側妃之位只次於世子妃。”

    賈琮鄙視了他一眼:“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誤以為舉國女子皆願意做你哥哥的小老婆?你問問你媳婦可願意做世子妃麼?”

    司徒岑立時道:“她與旁人不同。”

    “非也!”賈琮道,“她與大部分官女民女一樣,不願意深入宮牆、受規矩轄治、飲食起居不得自由。心甘情願進宮的官女民女少得可憐。不然,太上皇的那些女人怎麼眨眼嫁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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