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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一壁走一壁說:“派你徒弟去請他,就說你有急事同他商議。”聞法那俊臉又難看了幾分。管事走到門口又回過身來,“對了,你猜我們是怎麼找到袁瑤芬的?”
聞法怔了怔:“是了,一個名角包個戲樓子稀鬆平常。你們怎麼疑心他的?”
“是你徒弟告訴了他姘頭、他姘頭告訴我們的。”
聞法愕然:“貧僧不曾告訴哪個徒弟袁大家之身份。”
“嗯,我們也猜可能是你徒弟弄錯了。你若是斷袖,完全可以不親自給人戴綠帽子,只命手下人去戴就好。”賈琮道,“只是,你一個綠了半個京城的風流和尚,時常同一個知名刀馬旦藏在屋子裡不許人打擾,你徒弟會怎麼想?八卦如流水,攔是攔不住的。他的姘頭告訴他自家府中的風流韻事,他也少不得會說你們廟裡的風流韻事。大師,一個硬幣總是有兩面吶~~”
聞法點點頭:“此事是貧僧失算。”他又問,“敢問攝政王是如何找到貧僧的?萬壽禪寺早年非尋常百姓可入,這幾年也都是頗富庶的香客才來。貧僧收糧於鄉野,那些百姓當不認得貧僧才是。”
賈琮得意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下頭有人不留神說了兩句我的壞話,百姓覺得你可疑,就來找我告狀了。”
聞法立時道:“不可能!攝政王初來乍到,且顯見以臣欺君,斷乎得不了民心。”
“什麼君啊臣的,尋常百姓沒那麼在乎。”賈琮正色道,“但他們知道女相林黛玉是本王任命的。我若有個閃失,林相會不會保不住?大師,皇帝是誰王爺是誰世子是誰,跟百姓有多大瓜葛?林相一進京就免除徭役、大減田稅,這才是他們在乎的。京中工匠早都知道我們台灣府工匠地位高,這些年也過去了許多。商人就更不用說了,巴不得在燕國也依著南邊之策來那麼一套。”
聞法冷笑道:“士子呢?”
賈琮聳肩:“人數太少、戰鬥力太弱,可以忽略不計。文人若有本事,當年燕王根本上不去台。再說他們也不敢。從義忠親王到太上皇到四將亂京師,再到燕王,到燕王兩次廢立世子,掐手指頭點點也不過三十來年功夫。各家主事的人物都經歷過這些,膽子都小了。膽大的義忠親王那時候死了一批,方雄占據京城時又死了一批,眼看著天下分崩離析毫無辦法、灰心喪氣走了一批。京裡頭還剩下多少?漫說儒生,連尋常百姓的心思也磨平了。”
聞法默然良久,嘆道:“好端端一個朝廷,竟是從裡頭毀的。”
賈琮頓時想起原著中探春所言,也嘆道:“我三姐姐說過,朝廷也好、大家族也罷,若從外頭殺進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內里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
聞法詫然:“這是你三姐姐說的?賈政的庶女?”
賈琮也奇道:“你連我三姐姐都知道?”
聞法笑道:“聽聞令姐在台灣府為吏,各家後院女子羨慕者極眾。”
“哈?羨慕?不是瞧不上麼?”
“口裡瞧不上罷了。”聞法道,“心裡都是羨慕的。”
賈琮拍手而笑:“原來如此。我說嘛,價值觀內化也不可能內化得若般徹底。對了,你老子人在哪兒?”
聞法含笑道:“佛曰,不可說。”
賈琮聳肩:“不說算了。既然肯暴露這麼多藏在市井中的心腹來嚇唬百姓,為的不就是借用民力?可知你們沒有多少武力。馮大哥,交給你了,我上隔壁見見姚大人。”
馮紫英一直在旁閒坐,聞言點頭:“好。”賈琮便出去了。
日全食已開始了大半個時辰,街頭的科普桌前排著長龍,閒人們都想拿塗了墨的玻璃片兒看日頭跟月亮似的缺了一塊。
趙長松次子領了幾個心腹跟著個和尚從兵營出來,跑過三條街,轉個彎子。和尚忽然勒住韁繩:“哎呀!”抬手指著前頭,“趙二爺您瞧!”趙二爺也勒馬定睛一看,前頭不遠處有個小酒樓,酒樓上懸了塊橫幅,上頭寫著:趙長松將軍你好。趙二爺眯起眼看了看,正要說話,便聽冷槍“砰”的一響,趙二爺從馬上栽了下去。和尚親兵都大驚。親兵趕忙往酒樓上去搜,老天爺日食這等小事就顧不上了。
趙二爺才出兵營不久,有個兵部派來的小吏便到了神機營,笑呵呵告訴守門的兵士:“小吏奉命前來調查大伙兒日常的銀錢夠不夠使,林丞相預備年後給兵士們加兵餉。”
那兵士大喜:“聽說台灣府那些兵卒個個有錢。”
小吏道:“台灣府商貿比燕國繁盛,知府有錢故此兵餉極高。燕國大概還得二三年功夫方能趕上人家。”
兵士頓時笑開了:“二三年功夫快的很!”
與此同時,御林軍各營皆得了加兵餉之信。這幾個月御林軍都看出南邊來的同行比自己富裕了,口裡不說心裡羨慕。遂滿營歡騰。
午時二刻,日全食依約而至。京中百姓紛紛仰頭瞧熱鬧,有塗墨玻璃都舉著塗墨玻璃。片刻過後,天上露出一線金邊來。地上一片驚喜呼聲:“哦哦哦——”
過了未時,天色已明了許多,街頭巷尾人群未散。中庭大街忽有人大喊:“不好了!好好的粥竟變成藍色了!”眾人趕忙圍攏過去。原來是一家老字號粥鋪的夥計。此人慌慌張張的說,他方才去後廚查看,日食前還白花花的粥,過了個日食竟變成藍色的!
百姓譁然。有人忙說:“快!去問問清華女學的女先生!”
女學生們還在路口呢,聞聽立時過來了兩個。當中一個拿起變成藍色的粥來瞧了瞧,正色道:“澱粉遇碘變藍。你們東家得罪了什麼綠林賊盜麼?大概有人想借日全食毀掉你們粥鋪的生意。別怕,不是巫術,只是化學。”
正文 第755章
日全食過後, 有家粥鋪的粥變成藍色。可巧遇上街口有清華女學的學生。學生們過來瞧了瞧瞧,開始科普化學。
待日頭已出來大半,百姓興致漸少, 諸事如常。有個說書先生在茶樓說書,提起藍粥之事來。一拍驚堂木:“你們猜怎麼著?日食之前,滿滿當當如白玉屑一般的粥, 竟生生變成了藍色!這夥計活了二十多年,又在酒樓做了這幾年,從沒看過藍色的粥啊!嚇得臉兒都快成藍的了, 撒腿就跑出去。各位,你們知道什麼緣故麼?”
“知道!”下頭好幾個茶客喊, “澱粉遇碘便藍色!這是化學反應,彌勒教餘孽嚇唬百姓的!”
說書先生愕然:“什麼?彌勒教?”
一個胖茶客站起來大聲道:“方才在路口, 建安理工學校的學生同我們說了。日全食過後,京城裡頭出了十幾樁這般事呢。衙門已抓到三個, 少說還有十來個。”說書先生懵了。
原來, 中庭大街科普組的小組長覺得那事蹊蹺,便讓一位同學雇了輛馬車回校將之告訴了校長賈安娘。賈安娘立時傳信入政事堂。不多時, 滿大街的科普之人,不論是學生的、商鋪的、粉頭的、票友的, 都科普起粥鋪之事來,還道:“京城十幾處粥鋪、飯館甚至百姓家中出了此事。現已查明,乃是彌勒教餘孽死心不改,妄圖借日全食之機在京中生事, 派遣十數名慣賊教徒往各處搗亂,生出藍色粥飯來嚇唬無知百姓。”可憐彌勒教早已被剿滅殆盡,竟巴巴兒背了口黑鍋。